周芮擦擦脖子上的汗,用力踩车蹬,暖风迎面吹来,灌满了衬衫,瘦削的脊背藏在里面,一时都要找不见了。
大清早她赶去给徐蕴拿药,药断了两天,女孩子被幻肢痛折磨得吃不好睡不好,眼见瘦了一圈,她看着心急,药一来就立刻跑去医院排队。
天热路远,幸好回来是下山路,只要从大路拐上乡间小道,望见红砖房的尖顶,颠簸着也就到家了。
她把车推进院子,徐蕴正在晒太阳,挤着凡士林给大腿按摩,脚边放了个小收音机,刺啦刺啦说着新闻。
“还真修好了,可以啊徐工。”
周芮顾不得擦汗,进屋就倒上水,端着杯子走过来,想着先盯人把药吃了。
“那当然,不看看我是谁。”
徐蕴接过杯子,“咕咚——”知道眼前这位姐最爱操心,她故意咽得很大声。
药续上,周芮总算放下心来,注意力一散,这才撇见不远处的凉席上还瘫着一大一小,“明绚来了,哎,这就是朵朵吧?”
沈小狗脸上顶着毛巾,哼哼唧唧,有气无力地抬抬手,还是秦朵坐起来喊了声姐姐好。
“嘿,这是怎么了?”
周芮走上前,颀长的影子投在脚边,她拍掉小狗的爪子,“又跑哪作了。”
再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
徐蕴抢答王:“她们去河边钓鱼了。”
“?”
好的,下一秒她看到了檐廊下面那个水桶。
“……这就是你们的鱼获?”
周芮盯着这一桶小杂鱼,数量倒是不少,但都巴掌大,她也不批评了,直接戳戳沈明绚,“谁之前说是钓一米大鱼的鱼王来着,翻车了吧。”
沈明绚吐魂。
“就是就是,”徐蕴十分贴心地给她俩打扇子,“而且天这么热,容易晒坏的。”
下一句就原形毕露,“看看是什么鱼,好吃吗?怎么吃?”
“……”
沈明绚坐起来,啪嗒一声,毛巾掉到裤子上,她抓来抹抹脸,看来真的热坏了,脸颊泛起一块块红。
德隆和青峨两方水土,野营小能手支支吾吾,是真不认得这是什么鱼,以及能不能吃。
周芮却轻车熟路,啧了一声,开口替她解围。
“基本都是腊子,还有黑鲐、鳊鱼,幼鱼不好认,黄腊烧汤吃,补气血的,再贴几个饼子,怎样?”
好家伙,甚至还报上了菜名。
什么怎样,还能怎样?
小伙伴们看她的眼神都在放光。
“你们情报局都学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很多啊,”周芮笑出声,“顺洋是江城,渔船流动大,我上一份工作可是鱼摊阿妹呢。”
她们做了这么久室友,都保持礼貌尊重,不问对方私事,不同于啥都说的徐蕴,周芮从没提过自己,显得普普通通,就更进一步模糊掉了身份。
大家只知道她年龄大一轮,有精神伤,相比一屋子断腿截瘫卧床的要方便些,久而久之,谁都承过她端水送饭的人情。
这么勤快亲切的底色,加上惯会隐藏,掉到人群里就像小鱼入了江海找都找不到,人的认知慢慢被模糊,就这样差点忘记她的身份,当成一位可靠的邻家大姐姐了。
直到上次被祝少将点破,大家才恍然大悟。
——向导都是怪物这点,永泰和情报局实属半分秋色。
可能是终于退休了,这还是周站长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工作。
“好哇,原来你才是那个鱼王!”
沈明绚才不管这是周站长还是周阿妹,大声嚷嚷道,一派爽朗,“让你藏拙,光看我笑话!”
“哈哈哈我这是河鱼王,你是海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