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没有名次,只有一片刺目的空白。这个分数,清晰地昭示着一个事实——他只参加了第一天的考试。
陆小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荒芜的平静。
身边的喧嚣仍在继续。
“小柏!我上了!川传编导!!”卫静尖叫着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眼泪和笑容混在一起,“叶云博那个乌鸦嘴总算没白教!”
柳悦君也笑着走过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喜悦:“我也考上了省里的师大,能和辛辰在一个城市了!余和真是我的女神!”
叶云博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对着卫静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算你还有点良心,没白费小爷我一番口舌。”
一片欢腾中,只有吴莳显得有些落寞。他远远地看着陆小柏,成绩不理想,复读还是另找出路,他还没想好。青春的岔路口,有人奔向光明坦途,有人则徘徊在迷雾边缘。
填报志愿的那几天,陆小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南大,那个曾经承载了她所有憧憬和努力的目标,此刻在志愿表上显得那么冰冷而遥远。她握着笔,悬在那个名字上方,迟迟无法落下。
最终,她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像是刻在心上,却又感觉空落落的,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早已失去意义的仪式。
关于戚枳光的消息,在学校的贴吧里的帖子已经传疯了,也更加的证据确凿。
“学长们,来扒一扒署光学霸戚枳光的瓜。”
“我上次在机场看到他被家人送出国了……”
“我听他哥承认,说是戚枳光备受打击,所以去英国疗养身体。”
“我怎么听说是他在英国有女朋友了,我还有照片……”
“谁还记得他和陆小柏当时的绯闻吗?”
“陆小柏可是逆袭典型,南大学霸,但跟戚枳光多半没戏了。”
这些点点滴滴的流言,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陆小柏的心里。她不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七月的酷暑其间,陆小柏鬼使神差地坐车去了戚枳光家所在的那个小区。熟悉的街道,安静的楼房。她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抬手,却始终没有勇气敲下去。
隔壁邻居家的阿姨出来倒垃圾,看到她,热情地打招呼:“小姑娘,找阿光他们家啊?他们好像搬走咯,前段时间他爸妈回来,说是要去外地发展了。”
搬走了……去了外地……
陆小柏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听着自己空洞的心跳声。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了。
原来,真的走了。不告而别,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那个梧桐树下的约定,那个“我也有话跟你说”的承诺,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回到家,陆小柏打开了那个一直放在床头柜里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崭新的深蓝色钢笔,一本写满了戚枳光字迹的复印笔记,还有那条她亲手织的、针脚有些歪扭的蓝灰色围巾,以及那条他回赠的、针脚工整的红色围巾。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东西,然后,一件一件,将它们重新放回盒子,盖上盖子,找了一把小锁锁上,塞进了衣柜最深的角落,仿佛要将那段记忆彻底封存。
从此以后,要去南大,要开始新的生活。
从此以后,要彻底忘记戚枳光。
她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眼神里,渐渐蒙上了一层刻意的坚强,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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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伦敦,某家私立医院的骨科病房。
戚枳光靠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高高架起。床头柜上,散落着几张写满了复杂物理公式和推导过程的草稿纸。
他艰难地侧过身,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屏保是那张毕业聚会上吴莳抓拍的合影——照片里,陆小柏靠在他的肩头,笑得没心没肺,阳光灿烂得晃眼。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她的笑脸,眼神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思念,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车祸来得猝不及防,粉碎性骨折,漫长的治疗和康复期……他错过了高考,错过了约定,也错过了在她最需要解释的时候,告诉她真相。
他想联系她,想告诉她一切,可拿起电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在她听到了那些关于出国、关于“英国女友”的流言之后,解释还可信吗?他甚至不敢想象,她现在会怎么想他,会是怎样的失望和……憎恨?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倒映出他苍白而疲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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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尾巴,带着最后一丝燥热悄然溜走。
陆小柏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踏上了前往南都的火车。没有父母送行,没有朋友相伴。
火车启动,窗外的风景开始飞速倒退。熟悉的城市轮廓渐渐模糊,高楼、街道、还有远方那片承载了她整个青春的校园,都化作了视野里不断缩小的点。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滑过脸颊,滴落在手背上。
她猛地抬手,用力擦去,像是要擦掉心底最后一丝软弱。
再见了,署光。
再见了,那个梧桐树下的少年。
火车呼啸着,朝着未知的远方驶去。两条曾经无限靠近的青春轨迹,在现实的岔路口,终于背道而驰。隔着误解的深渊,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隔着那些被时光掩埋、无法言说的真相。
属于他们的署光中学时代,彻底落幕了。
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别,再见,或许已是很多年以后。
而那个被她认定“抛弃”了她的少年,正在世界的另一端,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她的笑脸,遥望着她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