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乔明玉那句"护该护之人"的分量。
三日后,厉北离在晨光中睁开了眼睛。他试着动了动肩膀,伤口已经结痂,只余隐隐钝痛。
"醒了?"冷千秋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厉北离转头,看见对方正捧着一卷文书,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
"我睡了多久?"厉北离撑起身子。
"三天。"冷千秋放下文书走过来,"崔明远认罪了,但跟四殿下没关系,嘴硬的紧。"
厉北离咧嘴一笑:"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好东西。"他突然想起什么,"解药哪来的?"
冷千秋递过一杯温水:"崔明远交出来的。"
"你信?"厉北离挑眉,"那老狐狸会这么老实?"
窗外传来轻叩声。乔明玉端着药碗进来,见厉北离醒了,眼睛一亮:"将军气色好多了。"
厉北离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听说你帮我找的解药?"
少年微笑:"是冷大人冒险换来的。"他看向冷千秋,"大人三天没合眼了。"
冷千秋别过脸:"案子还没结。"
"我来照顾将军吧。"乔明玉自然地坐到床边,"大人该去休息了。"
厉北离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古怪。乔明玉离得太近,身上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尖,让他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我没事了,你们都去忙吧。"
冷千秋已经走到门口,闻言顿了顿:"我去审崔明远。"
待冷千秋离开,乔明玉忽然伸手抚上厉北离的额头:"还有些发热。"
厉北离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没事,真的没事。"触到少年腕间那道疤痕时,他微微一怔。
"乔明玉,"他正色道,"我不需要你这样..."
"我知道,但学生照顾将军对将军好,学生心理开心。"少年后退一步,又恢复了那副温雅模样,"将军好好休息。"
走出房门时,乔明玉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看见院中那株桃树下,冷千秋正望着这边,目光复杂。
两人隔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三日后,乔明玉正在翰林院里整理永隆十一年的奏折副本,忽然在《盐税疏》的夹层中发现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阳关军饷,谢岑各半,余者入漠北。
"找到了。"他轻声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乔明玉迅速将纸条藏入袖中,转身行礼:"冷大人。"
冷千秋面色疲惫:"崔明远死了。"
"哦?"乔明玉挑眉,"怎么死的?"
"毒发。"冷千秋盯着他的眼睛,"中的是'黑寡妇'。"
乔明玉微微一笑:"报应不爽。"
冷千秋突然上前一步:"那日厉北离中毒,你给他的解药...真的是从崔明远那里拿的?"
少年不答反问:"大人觉得呢?"
"崔明远根本没有解药!"冷千秋压低声音,"你早就备好了真正的解药。"
乔明玉轻笑出声:"大人果然聪明。"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卷《西域志》翻看起来,"三年前我在漠北游历时,救过一个小王子。"
冷千秋瞳孔微缩:"所以..."
"所以我一直有解药。"乔明玉合上书,"但我需要让崔明远暴露,更需要..."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让大人欠我一个人情。"
冷千秋心头一凛:"你到底想要什么?"
乔明玉忽然伸手,拂去冷千秋肩上的花瓣:"我要……”
少年上前一步,微微仰头直视着冷千秋,“大人离厉北离远一点。"
"凭什么?"冷千秋微微一怔。
"凭我能给他更好的。"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凭我可以为他杀尽天下人,大人能吗?"
冷千秋冷笑:"你这种偏执的爱,只会毁了他。"
"那也比大人畏首畏尾强。"
乔明玉转身走向书架,"三日前大人守在将军床前时,可有认识到自己的心思?"
冷千秋僵在原地。他完全没有想过,因为他自己从未理清当时那些纷乱的情绪。
"我会证明给你看。"乔明玉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什么才是真正的守护。"
当夜,厉北离正在府内院中练剑,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但他已经躺不住了。
"伤没好全就别逞强。"冷千秋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厉北离收剑转身,看见对方手里拎着两坛酒。
"喝一杯?"冷千秋晃了晃酒坛。
两人坐在石阶上,沉默地喝着酒。
良久,厉北离突然问:"乔明玉最近在忙什么?"
"查旧案。"冷千秋抿了口酒,"他好像对永隆十一年的事特别执着。"
厉北离若有所思:"他老师死在那年..."
"你对他了解多少?"冷千秋转头问。
厉北离摇头:"除了驿站那次,几乎一无所知。"
冷千秋握紧酒坛:"如果他...对你有别的心思呢?"
厉北离一愣,随即大笑:"开什么玩笑!"笑着笑着,他忽然停住,"等等,你是说..."
月光下,两人四目相对,厉北离看着冷千秋的眼眸,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两人同时别开视线,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个..."厉北离挠头,"我明天要去校场..."
"我知道。"冷千秋站起身,"少喝点酒,对伤口不好。"
他转身离开时,厉北离突然叫住他:"冷千秋!"
"嗯?"
"谢谢……"厉北离举起酒坛,"解药……和酒……"
冷千秋听到“解药”两字心情复杂:"嗯。"
厉北离看着冷千秋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忽然觉得今晚的酒格外醉人。
远处的树影里,乔明玉静静站着,手中的白玉棋子被捏得粉碎。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什么酒能这么好喝….."少年轻声呢喃,语气仍然儒雅,但眼中翻涌着疯狂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