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大将军府。
与前院宾客云集、热闹非凡相比,后院安静得格格不入,只有几个丫鬟和小厮沉默寡言疾行而过。
身着大红喜服的顾长风皱着眉头坐在书桌后,静静地盯着桌上展开的几封书信,旁边一位白衣书生摇着羽毛扇。
“都入秋了,能不摇你那个破扇子了吗?看着心烦。”顾长风皱着眉头,有些烦躁的说。
白衣书生名为李少白,是顾长风的军师。听到自家主子这般说话,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摇的更加欢快,反驳道:“我这个扇子可是由东海青的翅羽制作而成,还是你顾大将军亲自猎杀送于我的,怎么能说破扇子呢?我可是深深记得顾大将军这份恩情的,日日将此扇拿在手中把玩。”
顾长风闻言不耐地看了看窗外,一想到接亲的时刻快到了,更加烦躁起来。
“诶诶诶!”李少白用扇子指着顾长风,调侃道,“人家新郎官娶亲那可都是欢天喜地,怎么一到了你这里,反而愁眉不展呢?莫不是你嫌弃那长宁长公主是二嫁之身?这少女有少女的好,少妇也有少妇的美妙。”
一边说着一边凑近顾长风,以扇遮面,小声嘀咕道:“我可听说那长宁长公主金枝玉叶,香娇玉嫩,年轻时仰慕者众多,嫁与你这么个莽夫,你还不偷着乐。”
“我!”顾长风怒视李少白,随即又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她有多少美妙我不知,我只知道我刚进京就听说她残暴不仁,迫害一名身怀六甲的柔弱女子,进京后稍一打听,就知晓她一贯如此,嚣张跋扈,恶名在外。”
李少白显然十分不赞同顾长风的说法,道:“我们又不曾在京中生活,所听皆是他人的谣传,真假难辨,若连你这个新婚夫君也偏听偏信,人家长公主那得有多伤心啊。”
“你要是这么心仪这位长公主,你为何不自己亲自上门不去求娶?”顾长风反问道。
李少白嘻嘻一笑,用羽毛扇指了指书桌上的信件:“我倒是想娶,可惜我没有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兵符呀。”
顾长风闻言面色一下沉了下来,他将目光转向桌上的信件,随意拿起一封自嘲地笑道:“呵,既如此,又何必贴个公主进来?都说狡兔死走狗烹,现下刚刚大胜胡人,这皇帝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回兵权了。”
“不过这西边毕竟才刚刚打完,未免胡人卷土重来,免不了还是要你去坐镇的,一时半会估计还收不上去。”李少白摇着扇子分析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凑近道:“要不我还是让人去查查那日灯会上遇到的女子,既有大概的相貌又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在身,应该不算难找。”
顾长风闻言皱眉,不解道:“你找她干嘛?”
李少白摇摇扇子,故作高深地道:“你既不喜那长公主,何不把这女子带到身边随你一同前往边疆,这样也不用担心被长公主发现,又能和心上人双宿双飞……”
“不可!”顾长风高声打断了李少白的话,顿了顿,低声说,“这对她不公平……”
李少白扬了扬眉毛:“哦?这有什么不公平的,驻边将士大多如此,不然远离故土妻儿,漫漫长夜孤枕难眠,总要有些慰藉在一旁。再说你堂堂威武大将军,连长公主都能娶得,不过一个处境不好的京城贵女罢了。”
“就算全体将士都这样,也不能说这是对的。”顾长风反驳道。
他脑海中已经浮现了那张脸,明明身似细柳、眼神却清冽而坚定。先不说边境环境艰苦,她一个京城贵女如何适应,再说她处境本就不易,自己这般行径无疑于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最重要的是,这对她不公平,即便如他这般自小在边境名风开放的环境中长大,也知晓对于女子而言,名分何其重要,他既如今尚了长公主,那就不能再给她名分,终究是有缘无分。
这般想着,一个穿着盔甲的矮胖将士大踏步急冲冲来到正房,洪亮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疼:“大将军,接亲的时刻到了!”
公主府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本该是京城最近最大的一桩喜事,可惜一开始就是一场阳谋,新郎新娘也各怀心事。
顾长风冷眼瞧着身穿金丝绣凤喜服头戴双凤衔枝盖头的新娘被簇拥着缓缓向自己走来,嘴角带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顾长风也曾对自己的婚姻充满了幻想,幻想有朝一日大败胡人,让他们再也不敢来犯边境,然后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娶一名温柔贤惠的妻子,从此一家人远离朝堂,或在边疆或在京城或在江南,置一小院,夫唱妇随,过上平凡安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