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佪骑在马背上,几次侧目瞧着倚在软枕小憩的主子,翊王早已察觉到安车外投来的眼神,“你很好奇本王与七公主说和亲的事?”
“嗯。”他点点头。
郇常陵双臂环胸,低声回应道:“我知道她处境艰难,想助她离宫。”
明佪想起花神节那日,他与殿下进宫,正巧撞见七公主被人推入冰冷刺骨的池塘,两个女子是那般狼狈,“可是七公主远离故乡和亲,处境恐会更难吧?”
“明佪,若你无依无靠,你愿意奋力一搏吗?”明佪从主子的眼神中瞧出一股狠劲,努努唇偏头不语。
宫里的御厨办事妥帖,为了保证槐叶冷淘爽滑的口感,专门在食盒中盛满碎冰,冷淘端出来同现做的那般新鲜。
侯府的丫鬟为少爷小姐们各盛一碗,她先为夫人盛好,转头撞上翊王直勾勾的眼神,手一抖将冷淘洒在外头,“奴婢该死,殿下恕罪!”
“你是新来的丫鬟?”郇常陵见人面孔生疏,便多留意了几眼,没成想闹的这一出。
丫鬟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曹湘知道阿宣并非有意刁难,只是行事谨慎,立即出言开解道:“这丫头是上月来侯府做工的,可怜这孩子爹娘都病死了,我实在不忍心就带回来,找些简单的活赏她口饭吃。”
他垂眸盯着跪在地上的人,“起来吧,既是侯爷夫人带回来的人,就不为难你了,你去小厨房为本王备一份消暑的汤。”
“是,殿下。”丫鬟抹抹眼角的泪,弯着腰逃似的跑走。
外人在,说话到底不能放肆,随意找些理由将人打发最好。
郇常陵殷勤凑到霍晏跟前,满眼期待瞧着她,“阿晏你快尝尝,宫中新来一个锦州的厨子,这是他做的槐叶冷淘,我吃着有趣,特意求陛下带出宫来。”
从碎冰中取出的冷淘凉手,霍晏眉心扭曲,捧着碗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郇常陵被她的样子逗得捧腹大笑。
霍晏朝哥哥扮鬼脸,将面前的槐叶冷淘送得远远的,扭头扑到曹湘的怀里,撒娇道:“这个没有阿娘做的柳叶面好吃。”
曹湘稳稳搂住女儿,捻着锦帕为她擦去额角的汗珠,“看来我们阿晏馋柳叶面了,阿娘这就去小厨房做给你们吃。”
“我要吃一大碗!”女儿叉着腰喊道。
“好~”曹湘摸摸女儿白嫩的脸颊,回了上京真是养得圆滚滚。
师娘走后,郇常陵蹲下身子,从袖口掏出一枚坠子,轻轻系在她的腰上。
“这是什么?”霍晏低下头,瞧着哥哥的动作。
他边系边道:“这是犀角雕的红鲤,岭南的边陲之地生长着犀牛,他们的鼻子上长着长长的赤角,阿晏要日日戴在身上,可以避暑、避寒、避尘。”
如此贵重的物件,霍晏不肯收下,抬手去拽哥哥系好的金贵坠子,“梁宣哥哥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郇常陵握着她的手,宽慰她的心,“这是哥哥的心意,阿晏放心哥哥也有的,不过我的是一支簪子,正戴在冠上呢。”
霍晏仰头看着哥哥冠上的犀角簪,伸手去触摸,质地清凉,难怪能避暑。
阿娘曾说过,如今的梁宣哥哥不再是从前云州一起玩耍的孩子了,她不能时时刻刻吵着他闹着他,可是梁宣哥哥却缠着她想着她。
哥哥有了心上人不爱陪她,娴姊姊成亲了也鲜少来,为什么梁宣哥哥总是来找她玩?
她憋着嘴,轻叹一口气,“梁宣哥哥为什么对阿晏这么好?”
郇常陵愣在原地,垂眸细细想了想,缓缓道:“因为阿晏是妹妹,哥哥会永远对妹妹好。”
勤政殿并非密不透风的墙,景和帝午膳时分丢奏折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子的耳中,东宫安插的眼线将此消息透露于主子,李暨派暗卫顺着姜国的线查去,宫人端着红木文盘,悄声走进书房,“殿下,探子来报了。”
太子背手立在梁皇后的画像前,脸庞隐在昏黄的暗处,摇曳的烛火照得人孤寂,“本宫知道了,去沏一壶热茶送来。”
“诺。”宫人将红木文盘放到书桌上,悄声退出书房。
李暨揉揉酸胀的眉心,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他拿起文盘中的信笺,指尖用劲捻开——姜国使臣下月中旬抵京。
如今不是进贡的日子,姜国的使臣来做什么?
沉思了半晌,李暨一道哨音换来暗卫,他将信笺折好,塞进信封又用火漆封缄,“天亮之前送去丞相府,亲手交到舅舅手中。”
黑袍暗卫双手接下密函,将它塞进衣襟中,朝太子点点头,飞身离去。
东宫的暗卫都是哑巴,他们不会说话也不会反抗,一条贱命自来到东宫时,便交到太子的手中,皆是局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