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拂去爱妃肩上一缕秀发,“本宫有事要处理,你身子刚好,再睡一会儿吧。”
“殿下,妾害怕,不要丢下妾身。”庄幼妙眉心微蹙、眼角泛红,好不可怜。
良娣入住东宫三年,李暨还是初次瞧见爱妃这样惊慌失措的模样,想必是白天端王的疯马伤人让她心有余悸。
他弯腰坐在榻沿,柔着嗓子哄道:“幼妙,我多唤些侍女进来陪你好不好?我还有公文未批,若是父皇知道了又要责罚我了,”说到这里他忍俊不禁,“到时候,你又心疼的睡不安稳。”
庄幼妙知道夫君在与自己玩闹,她羞赧地躺下,拉起团花锦被盖着自己,锦被中传出一道闷闷的声音,“妾身知道殿下政务繁忙,幼妙不闹了,殿下快去吧。”
李暨吩咐宫人好生伺候良娣,便不再多作停留,甩袖离去。
“舅舅,袁家入局了。”想到上午的事,太子心中气愤。
梁旭点点头,道:“袁家的事我在府里略有耳闻,想不到陛下会请他们入局,袁家是一条缠人的狗,真是棘手啊。”
舅舅的话言之有理,袁家本就与两家有仇,如今又成为皇帝党羽,对于他们坏处不断。
梁旭捏住眉心,似是又想到什么,“还有颜王重伤,端王的马怎么无故发狂呢……暨儿,你派人尽快去查一查,此事真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若是有人故意挑起我们与长公主的恩怨,得除。”
事发突然,确实让人措手不及,“舅舅,那端王我们可否要保?”
梁旭冷哼一声,“这等废物留着也是碍事,兴许今日之事长公主怀疑我们在背后唆使的,平白惹得不痛快!端王到底是皇帝的手足,太后会保全他的,我本将此废人弃了!”
“是,暨儿明白。”李暨眉心紧锁,没想到端王这般没用。
宫人掀开帐帘,疾步走到太子身边,悄声禀报,“殿下,陛下的圣驾往此处来了。”
庄氏与太子的婚事,还是景和帝亲自指的,这孩子也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出了事还是得去瞧瞧,免得落人话柄。
李暨佯装惊讶,悄声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景和帝瞧了一眼安静睡下的良娣,放低嗓音,“朕来瞧瞧庄良娣,她身子可好些了?”
“儿臣代幼妙谢过父皇,太医开了药,她服下就睡下了,儿臣随您去别处说话吧。”李暨不想打搅爱妃静养,拉着皇帝走出帐篷。
景和帝点点头,难得通情达理,“如今庄良娣怀着身孕,你需要细细照顾。”
太子浅笑一声,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幼妙是我的妻子,我定会爱她护她,绝不负她。”他看着高高在上的父皇,自己的眉眼像极了母后,唯有细细打量才能发觉不同之处。
“好、好,你好生照顾庄良娣,朕有要事缠身,就不多寒暄了。”景和帝眉心跳动,眼神发黑,德公公稳稳扶住主子。
李暨恭顺点头,“儿臣恭送父皇,父皇要保重龙体啊。”
父皇您可要福泽绵长,若是像母后那样郁郁而终——
阎王会将您打入十八层地狱啊!
“臣女袁长似叩见陛下。”袁长似不清楚皇帝为何突然召她觐见,心中猜测缘由。
景和帝抬起眼眸,注视跪在地上的女子,“平身吧,德公公赐座,想不到多年未见,长似竟出落的如此端庄了。”
德公公端来软凳,伺候小姐入座,她朝公公颔首浅笑道:“有劳德公公。”
“长似如今年岁渐长,可有婚配啊?”景和帝问出所想。
袁长似一惊,他竟像用这等手段控制袁家,“臣女并无意中人,家中父亲管教甚是严厉,不敢随意与外男私相授受。”
景和帝点头,心中思忖着,好半晌才开口道:“京中与你年纪相当的儿郎不在少数,朕亲自为你指一门良配,你可愿意?”
她嘴角牵出一丝笑意,缓缓起身谢恩,“陛下待长似犹如亲生女儿般,想必您定会为臣女寻一位如意郎君,长似在此叩谢陛下圣恩!”
德公公端来一碗褐色的汤药,“陛下,该用药膳了。”
袁长似离开皇帝的帐篷后,一路上心绪不宁,走到自己的帐篷前才发现有人跟踪自己,朝身后喊道:“谁在哪里?”
丞相府大小姐缓缓显面,未有丝毫难堪,自己一路尾随人至帐篷,居然才发现自己,真是可笑?
“原来是梁姑娘啊。”袁长似觉得有趣。
梁未央瞪着双眸,“谁跟你说客套话了!”
袁长似知道此人的性子,今日实在不宜争吵,她太乏了,“梁姑娘,今日长似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说罢离去。
梁未央长臂一伸,拦住欲走的人,“袁长似,当初是你先下山的!”
往事历历在目。她面色难堪,到底还是忍下情绪,“梁姑娘,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为什么袁家不愿意加入太子表哥麾下,我们世家合力不好吗?”梁未央凶狠质问。
袁长似瞧见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她的小师妹仍像儿时一般爱哭,“……未央,夺嫡之争是何等腥风血雨,你是我的小师妹,我不愿与你为敌!离开上京吧,和都槡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来了。”
梁未央神色慌张,“师姐,我不能走、我不能丢下梁氏。”
她在逼她,“好,再见我们便是敌人。”
“师姐!”梁未央大步上前,紧紧拽住她的手,妥协道:“好,我答应你,我离开上京,不过……你要和我一起走!”
袁长似听到师妹的话,嘴角微颤,她从未想过这样的结局,木讷摇摇头,“未央,我走不了的,袁家既选择入局,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小师妹耍起小性子,用自己威胁她,“我不管,如果师姐不走,我也不走!”
袁长似苦涩笑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当年,她受到父亲的命令,违背姐妹的约定独自下山去,就知道她们二人再难如初;她悔过亦恨过,可如今朝纲紊乱,人人处境皆是艰难,袁家不能白白作冤魂。
袁长似耐心解释与她听,“未央,从霍家回京起,我们都是局中人,你知道梁相为何要撮合你与都槡的婚事吗,因为他想保全你!若是今日我劝你,你不肯走,来日梁相定会付出性命送你离京的,听师姐的话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会的,阿爹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梁未央扑到师姐的怀中,低低啜泣。
她搂紧小师妹的身子,抚摸单薄的脊背,“未央听话,走吧。”
梁未央心中明白亲人都想保全她,可她若是走了——
阿爹怎么办?
表哥怎么办?
师姐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