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怀抱的姿势像抽走琴匣里的丝绒布，赤着足荡开满屋寂静。春笋般莹白的指尖在铝箔包装上逡巡，喉结随着抽屉滑轨“咔哒”一声轻轻震颤。“一会儿疗护队该捧着银托盘来了，慰问团大约也会顺路。”后半句随着晚风飘进鎏金壁灯的光晕里。

她叼着吸管咽完最后半口流质，空瓶顺着镜面墙滑入暗纹吞口，忽地抬手指向雕花门廊，“刚才那个黑…”陈姝顿了顿，把‘黑乌鸦’嚼碎了混着唾沫吞下，“男的。是什么人？”

林雨泠颈侧筋络突地绷直，裤脚在转身时扬起月牙弧线，像被洇透空气的花香推着在落地窗前画了个半圆。

他慢慢将视线从落地窗外收拢，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阴影，终于折回身来望进陈姝的瞳仁深处。忽然庆幸她那个磨花了的光脑正蔫头耷脑地睡在抽屉里，可千百重的流云纱幔都掩不住隐秘的情绪在他眼波里打转，有些事是横竖要捅破的窗户纸。

“那位是大殿下，俞在川。”

陈姝蝴蝶骨抵着凉丝丝的锦缎靠枕蓦然一僵，床头的垂露海棠跟着在掐丝珐琅瓶里摇晃起来。

皇室。

哪怕她存了七分疑影料想基因实验与皇室脱不了干系，这泼天真相砸来时竟还是连半片叶子都抓不住。

手指无意识攥紧了真丝被套，水晶吊灯的光斑正巧被切碎在她脸上，她闭了闭眼去躲。

“俞在川是现任皇后亲生的金枝玉叶，之后皇后也并没有再孕。那我是个私生女？”

林雨泠抚着被角的指节不觉蜷成玉兰花苞，窸窸窣窣中混着他的叹息，“这些日子陛下召了林家多次，我也知道了一些消息。…恰恰相反。”

“大殿下母亲原是陛下年轻时私下相恋的Omega，被偷养在外面。后来陛下和先皇后有了正式继承人，也就是传闻中的小殿下。却因俞在川母子在分娩当日闹场，两人顺序被迫重置，也间接导致了先皇后去世。”

“俞在川早年私生子名头是难听，这些年也凭着军功声望，晋升为首选继承人，其母也母凭子贵获得了后位。而那位‘小殿下’却因为身弱，说是娇养，整整二十年没露过面。我爸说，赤金军就是支持俞在川的势力。”

林雨泠修长的手指抚过陈姝面颊，指节如玉雕般泛着冷感，垂落的睫毛在眼睑投出破碎的蝶影。袖口银扣映着水晶灯折射下的冷光，如针般叫人在迷离的边际瞬间清明。

“但以上所说，多少真多少假，无从判断。”

监护仪突然发出温柔的水滴音——“陛下召见林家后，宣告了你就是那个小殿下。将你出宫避祸，养在了仁爱医药厂。”

历史书页将3s裱作人类文明里程碑，可当倒掉第一颗多米诺骨牌，当真理的基石碎在谎言的铡刀下，每段新铺陈的证词必将在怀疑的旋涡中浮沉。

“那医药厂的爆炸是怎么回事？”陈姝问。

“之前对林家的说法是…”林雨泠缓缓洇开真相，尾音处忽然碾作珠碎般的轻响，将那句未竟的嘲讽捻作游丝散在华丽的寂静里。“陈匡愚对帝国叛逃，所以利用职务之便安装了炸弹，带走了基因实验的核心技术。”

两人四目相对，金丝笼中困着的白孔雀突然掀开半扇尾屏。

“现在的说法呢？”

“有人对储位动心，追查到了你的位置行了袭击。陈匡愚不是叛逃，而是临危受命，带你彻底远离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