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寒毛炸开的刹那,收缩的筋腱扯着小腿撞上礁石,剧痛化作黑色闪电贯穿神经末梢。陈姝来不及回头,只下意识缩腿去躲,却越挣越痛,好像被那东西绕成了死结。
不行,还是要先解决呼吸设备。
一个开了,还剩两个…
还剩两个…
氧气,需要氧气!
“喀啦”声响过太多次,震得掌纹都沁出红珊瑚的汁液。忽然紧扣的五指扑了个空,扎带残骸宛若银鳗游进暗处。视野正在被墨色吞噬,浮动的光斑里突刺而来的黑影逼得陈姝指尖发颤。
她本能地绷紧后颈想要旋身护住救命的呼吸设备,铅水般沉重的海水却压得连睫毛都凝着千钧重量。喉管深处炸开的灼痛让齿关失守,肺叶在痉挛中近乎要撕开裂隙,她没办法了,喉咙不受控地扩张痉挛,成了搁浅在礁石上的濒死扇贝,徒劳无功地用求生的渴望加速着自己的‘死亡’。
夜鲨噬尽了阳光?还是视网膜正在脱落?混沌的思绪被疯狂痉挛的横膈膜切割得支离破碎。即将涣散成泡沫的瞬间,冰冷的塑胶面罩暴烈地侵入唇齿,炸开的空气链条般扣紧她的五脏六腑。在得到喘息的那一刻,陈姝的意识像倒带般被迅猛地拽回眼前。乔程头顶着一盏微弱的小灯,正帮她解呼吸设备最后一个结。
怎么会是乔程…?
这场景太违和,比海底出现霓虹灯更令她困惑,在船上时她还怀疑乔程会落井下石。
那可是一整船有前科的家伙!
她刚想触碰对方手腕表达谢意,乔程眼角弯得像暗流里偷溜的月亮。她灵巧地背走了她找到的装备,回身时深蓝中划开一串银亮的珠链:这个,我的了哈。
陈姝攥住胸前的氧气阀,僵硬的指节摸到刻度线时抖成了筛子——这混球塞给她的残罐,只剩十五分钟存货!
“艹!”绷带勒着咽喉爆出谩骂,半个气泡团徒劳地消散在面镜边缘。乔程啊乔程,既要全了同窗之谊不落趁危之名,又不肯把战略优势拱手相让,从呼吸时长到突围路线都算得分毫不差。
陈姝转身去解决腿上的麻烦,撬开淤结的海藻网时,那些墨绿丝绦幽然拂过她小腿。陈姝忽然打了个寒颤。眼前这块海域分明在她下潜时光/裸如荒漠,此刻却生出柔若无骨的鬼手,缠着人不放。奇怪。
直到氧气见底的那一刻,电子信号器终于在指间爆开绿光。陈姝褪壳的虾子般甩脱装备折返,银色气泡织成的纱幔从脚踝缠绕到眉梢。当她从溴化银溶液般的海水中跃起时,无数碎月亮正从睫毛尖往下淌。
“七十二号!” 湿淋淋的指尖擎着荧光,被教官带着笑纹的手掌拽上船舷。
躺在甲板上的乔程吹了声口哨,月光在她新长的发茬上结霜,映得那张笑脸分外清亮。“沾你光咯。”她腰侧还晃荡着半满的氧气瓶镀银旋钮,见陈姝唇间惨白,难得生出些心虚。“对不住,对不住~嘿嘿。”她揪着衣角讪笑。
陈姝后槽牙犯痒,挟着海腥气的指节忽然在对方肋间不轻不重顶了一拳。“呃啊!”乔程蹬着船板弓成虾子,吐出的水珠缀在月光里像串玻璃葡萄。
“谢了啊,还给我留了十五分钟。”这是Alpha间简单粗暴表达感情的方式。
“喂。”肋间红痕未褪的人歪着头,“这次我可是个不错的队长了吧?”乔程还在执着那件事。陈姝的发梢往下沥着水,噼啪作响时又重回到荒野里的篝火堆。“好吧,这回我认可,你是个还不错的竞争对手。”
“哈哈哈…”两人湿淋淋的并肩在海面上摇晃着,望向头顶的月亮,共同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