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姝与方世杰将罗斯按在地面，夏季制服化作人形拖把，在瓷砖上拖出水痕。

挣扎间有人的鞋尖蹭到墙角，带起片片碎金，三人突然定格成滑稽的叠罗汉。

“诶，这啥玩愣啊？”

那是团枯稿的明黄，像宴席上隔夜的蟹黄豆腐，又似被胃酸腌渍过的迎春花。陈姝捡了根习惯虚虚点着那团混沌，“是菌吧，咱们多久没打扫卫生了？”

“净扯淡，我天天擦呢！”罗斯抄起水壶，一道喷雾利索地在阳光里划出小彩虹。配合着纸巾一个转身，冲垃圾桶做了个漂亮的投篮动作。

银铄看三人熄了火，没了乐子，对外婆约定好集训结束去探望就也挂断了通讯。四件半湿的衬衫轮番飘过卫生间的白瓷砖，将垃圾袋撑得鼓胀。

第二天，尖锐的广播声刺破宿舍楼的寂静。陈姝在铁架床上翻了个身，被单滑落时带起几缕发丝。“起了，起了！”她伸手推了推邻床那团鼓起的被褥，布料下传来含混的嘟囔，“O的，又要训练。”

银铄磨着后槽牙一个鲤鱼打挺，晨光里瞳孔骤缩成针，“我艹！”

陈姝正往军靴里塞脚的动作顿了顿，腕间光脑泛着冷蓝，“怎么了？还有七分半，洗脸刷牙是来不及了，拿着营养液吸一吸吧。”

“看桶！”银铄声音被愕得劈了岔。

——“我艹！”

整个1202炸开此起彼伏的叫骂。昨夜随手抛进去的霉菌团已在塑料桶里完成开疆拓土，黄色的菌丝像溃堤的洪水漫过桶沿，在地板上蜿蜒出诡异的图腾。

“啧，忘了，桶里潮啊，又是夏天，可不正适合霉菌繁衍，该昨天晚上就给它丢出去的！这回桶也别要了。”陈姝抖开密垃圾堆的动作像在收殓尸体。

罗斯慌忙戴上手套时想起那个被银铄拆成零件的净巡机器人，突然觉得那堆废铁竟透着几分可爱，“还好咱机器人早就让银铄拆了，不然昨晚非得腻一地。晚上训练完可记得往超市拐一趟，咱得买个新垃圾桶回来。”

塑料膜裏住菌丝时发出黏腻的吮吸声。

“用我的飞行机器人现在就能买新桶。”银铄支着下巴笑得像偷油老鼠。

“去你的，你倒是免费给我们使啊！”罗斯作势要踹，裤腿带起一阵风，“万恶的资本家。”

四个身影踩着露水奔向操场，负重袋在腰间晃成圈圈银铃。

队伍里飘来细碎的絮语，“集训强度太高了，床单都浸着汗碱味。”有人把衣领拉高半寸，“我们屋的淋浴间水垢结了半个月，昨儿掀开地垫——”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墙角渗出鹅黄色的霉斑。”

“我们宿舍也好久没打扫了，垃圾都好几天没人扔，早上我说带下来的，又给忘了！”

陈姝的睫毛颤了颤，转头时马尾辫扫过银铄汗湿的后颈。“那霉菌好像不止我们一个宿舍有，看来是从别的宿舍长过来的。”

罗斯背脊忽然挺得笔直，将制服肩线绷出锐利的折角，“我就说我天天打扫，怎么可能是我们宿舍不干净！”

方世杰踉踉跄跄掰着手指头，“那得用次氯酸溶液，墙角，床底，通风管道…，全喷喷，不然墙也会霉起来。”

银铄不太想干，“其实咱们环境还挺干燥的，不该会这么容易长霉。”一天天累死累活的，还要大扫除，简直是要了命了。

顿了顿，突然想起蘑菇也是菌，连忙改口，“哎，不过喷喷也好，万一真长起来了，那玩意跟孢子似的，会影响呼吸道。现在去医院可不方便。”

四人边跑边划出等分的责任区，训练后的筋骨在发烫，可生活总要像晾衣绳上的衬衫，皱巴巴地继续飘荡。塑料购物袋窸窣作响的归途，扣开宿舍楼大门的那一刻，墙角的霉斑们突然活了，它们正以迁徙的姿势，一寸寸蚕食着走廊。

“都戴好口罩！”陈姝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