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杰突然拍响扶手,惊醒了半截车厢的瞌睡虫,“哎呀,忘了!”
“啥玩愣?”
“就是新闻说,春运加上天冷嘛就进入那个流感高发期。现在很多发烧咳嗽的,又到复工的日子了有个小高峰。”
莉莉将腌菜罐子和橡子饼包裹挨个塞进他们背包侧袋,“据说有很多Alpha都中招啦,咱学校特意叮嘱,返校季都记得戴口罩。”
四人在铁轨上要摇晃十几个钟头,方世杰的额头压着月台遗留下的铁腥味,脊椎每过三个岔道就要惊厥一次,臀骨与座椅接缝处发出植物破土的窸窣,“唉,老大,我感觉我屁股要生根了。”
陈姝的指甲正在谋杀玻璃,“正好,回去让安老师看看你新长的尾巴。”
那截腰突然弓得像挣断的弹簧,汽笛声把赭红的耳尖震得透明,“那还是算了,也不是什么都能看的。”
十四个小时后,医务室的白炽灯管仿佛一群垂死的工蜂在头顶滋滋乱叫。方世杰望着自己被扎穿三次的静脉陷入沉思,莉莉像只淋雨的麻雀,喷嚏扑腾得吊瓶架叮当作响。陈姝倚在磨砂玻璃前,无奈地看药液在玻璃瓶里荡秋千。哎,一语成谶。
“想吃点啥啊,病号。”“呜呜…。”
凌晨三点的老座钟滴答声淹没在药片啪嗒的坠落里,拇指和食指搓过铝箔包装口袋,指甲刮过药板银霜般的冷光。“啪”,三粒药脆生生跌进林雨泠掌心。
“说说看。”林承孝的指节叩响花梨木台面,每一声都像审讯室铁栏落锁,“在贫民区都见识了什么?”
“坍圮的楼宇,霉菌滋生的暗巷。战争虽然成了教科书里的铅字,但人们还困在弹片里。”他声线平稳,垂眸看见父亲指节泛白,话锋一转,“愿帝国早日重建,还百姓真正的安宁。”林雨泠的悲悯酿成一段官方辞令,釉面完美得映不出父子倒影。
林承孝的眉峰骤然压得更低,水晶吊灯在两人之间划出银河,突然发现儿子连端坐的姿势都像他办公室的校官。他扯松领口,台灯暖光撞上军装铜扣碎成冰渣。“陈姝住的地方呢,怎么生存?”
林雨泠的睫毛颤了颤,他看见…,砖头垒的床硌着陈姝的脊梁,碎玻璃窗漏进的风掀动旧日报纸,满地废铁片像散落的鳞甲。她就在这种地方长大。
“十平米,砖砌的桌椅,半扇破窗,靠垃圾堆抢食,日日刀口舔血。”
老座钟的铜摆晃得人心慌,林承孝忍无可忍倾身,肩章的金穗扫过药盒,“养她的人?”
“不在,我没见到。”
“那个人叫什么?”
“就一个绰号,老李头。”说完这话,他敏锐地捕捉到父亲眼中转瞬即逝的迷茫,仿佛是夜航船错过灯塔。这个化名在林司令多年的记忆海里激不起半点涟漪,反而让林雨泠看清了暗礁。那人连姓氏都是假的。
林承孝又一次向他确认,“你也没听说这个人去了哪儿,往哪儿走,什么时候会回贫民区?”
“不知道,陈姝也不知道,他回来的时间并不固定,可能是去了别的垃圾场翻东西。”
“好了,回学校吧。”林承孝的手挥了挥。
军靴踏过拼花地砖的声音渐渐远了,林雨泠望着二楼书房紧闭的大门,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药盒凸起的纹路。那些古董报纸的秘密此刻正在他血管里哗哗作响。
然而查卷宗的计划还在筹备,意外却率先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