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她想再确认一遍。
“你没必要为了一时义气,阿杰,你比我们俩的骨头加起来都要值钱,没必要陪我们卷进这种事…,万一…”
“可是老大。”方世杰拦住了陈姝的话,“活着也就那么一回事,但人总有比仅仅活着更加重要的东西。”
“什么叫我比你俩加起来都值钱啊,我除了投胎投得好,从来没有实现过任何价值。又软弱,又爱哭,胆小怕事又虚张声势,连我爸妈都对我失望,他们说家里不缺孩子,只要我不给家里丢人,能装体面就够了。我很难受,我一直很难受。”
“是银铄和罗斯骂醒我,他们让我学会承担,别再软弱。是老大你原谅我,让我释怀,承认错误也没那么难。所以我想和你们一起,我不想再窝窝囊囊回去,不想再次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所以老大,带着我吧。”他伸出手掌,牢牢拽住陈姝的衣角,像弥补上了那天在银铄和罗斯面前的溃逃。
悬浮列车厢顶黏着几缕萤紫色的晚霞,药箱味哒声惊醒了沉睡的电子萤火虫。方世杰指尖缠绕过那盒纱布,在陈姝额际盘旋而上。窗外暮色流淌过夹层玻璃,映出两个结结实实的茧。
“是这么包的吗?太难看了,我又不是脑袋被泥头车创了。”陈姝戳了戳太阳穴凸起的蝴蝶结,镜影里银铄的发梢正随磁轨震颤起落,“我们俩现在看起来像俩石膏粽子。”
“你就说血止没止住吧!”方世杰叉腰。
玻璃橱窗上的霓虹光晕淅淅沥沥地溶解,商铺通风管喷出七十二味酱料的浑浊烟霭,电子情歌裹着油酥面香在霓虹里淌。往来人影在氤氲中蜕成会动的苔藓,发丝偶然勾连刹那又散作满天蒲公英,无人瞥见彼此暗纹里浸透的岁痕。
方世杰的喘息像雷雨前的老水车,吐出的白雾在月光里碎成粉,“她真该戒了淀粉肠…。”脖颈青筋突突跳动着,歪头时却冲着陈姝挤出了笑意,“老大,你看我这样像不像个老头子?”
“像!方老头子。”陈姝煞有介事的点头,拍拍自己的肩膀,“把她给我背会儿吧,别把你这老头子的腰压断了。”
方世杰没拗,将昏睡的银铄挪到另一片肩胛。
“现在你是陈老太太了!”
“哈?那我也是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距离学校越来越近,那些烟草香水和喧嚣的回声都溶化了,寂静像团发酵的铅块坠在喉头,连呼吸都染上窒息般的铁锈红。
“她还有气儿吗?”方世杰特意加重脚步踢飞颗碎石子,嗓音在巡逻车蓝光里打着轻佻的旋儿。
陈姝也故作轻松地将手指放在银铄鼻子下面,“没气了,埋了吧。”暗影里银铄的睫毛突然如珠帘狂乱颤动。
方世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还好是周六,大多人都回家了,值班老师也都走得早,除了保安来回巡逻,医务室应该没有人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侦查一下。”全维监控眼的闪烁频率刺得人眼眶生疼,他们此刻的呼吸却默契地模仿着担架平稳的起落。
“这样,老大你先带着她躲躲,我去医务室瞧瞧还有没有人,我们光脑联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