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性别是社会属性，是社会赋予的一种概念！我们在社会里，就没办法避免被社会影响，毕竟没人能真正脱离社会！而被驯化的动物因为没有生存能力，所更加地依赖驯兽者，哪怕会遭到体罚或言语侮辱，但这些已经是它们所熟悉的，比未知的痛苦更易于忍受。”

凌乱的发梢在颊边卷起柔软的弧度，她轻点脖颈的动作仿佛月球牵引潮汐般自然流畅。“我也这么想。目前仍是Alpha严控权的时代，又部队人员紧缺，一副说不定明天就又要开战外星了的架势。继续依赖是短时间里最轻松、获利最大的方式。但从更长远看，它会和赌博一个结局，属于幸存者偏差，而大部分人被加剧压迫。其实做拥有性别属性的人不如做人本身自由，自由才是利益的最大化。”

“至于学长刚刚说到的，伴侣出轨只打小三…，我不知道。贫民区的人没有伴侣概念，只有谋生手段，资源交换。我会觉得这类行为逻辑是‘资源守护’，但正因为资源稀缺，所以不能抛却产源。如果要我再往爱情方面想象，…啊，当一个人的爱，成为了另一个活下去的全部的时候，爱这个东西，是脱离了‘爱’本身的吧，成为一方的施舍残羹。那不就是养宠物？我们宿舍现在正闹老鼠，就是这种感觉。”

林雨泠睫尖垂落的弧愈发平和“我之前跟你说，从来没有恼恨过自己是一个omega，我撒谎了。”

无数个洇湿的夜晚沤着他的骨头，让他的骨罅日日渗出刺痛，他不得不掐紧掌心才能缓解这份难堪。

陈姝身子不易觉察地前倾了三分，这截夜露浸润的嫩藤显出丝趋光柔韧，将额角抵住支起的膝头。“几千年根深蒂固的‘Alpha控权’，真的能存在不自厌吗？几千年前这种处境的还是‘女人’，现在又分成了女Alpha、女Omega、女Beta，虽然都是第一性别为女，处境又大不相同。人是时代产物，就有时代的局限，现在能做出的一点改变，就已经是对于当下而言最好的了。贷款虽然有帮助，但它不是个很好的行为，过于依赖借贷死路一条。”

“哈哈。”林雨泠清泠地笑出声，细雪裹海棠似的摇颤从耳垂漫到锁骨。“你喜欢放眼当下。我只在各种二世祖的身上看到过这种性子，真奇怪，本来以为你会是对未来焦虑更重的那种——抱歉，我对经济差异绝对没有歧视。”

“我知道，有歧视的话学长会说出来。”陈姝带着一丝揶揄玩笑，指尖在饼干盒上轻点，“既然学长没有经济歧视，现在我放心多了。呐，我从健康手册上看到的，说是甜食可以稳定情绪，让心情愉快。感谢学长们救我，也希望你们开心。”

油墨香裹挟着蓬勃的心跳浮在月光里，旧书架剥落的漆皮渗着苔灰的静脉。经年老木框滤过的光渗着绒絮，仿佛浸透宣纸的茶渍漫过折页线，将指尖摩挲声膨胀成融雪汩汩的溪流。蛀洞啮过的暗角正从椴木深处洇出松脂气，让午夜的心脏震颤比秒针更清晰。

“真奇怪。”

“嗯？”

“我在意性别，你在意经济，那我们两个应该打得头破血流才对。”

“真急眼了再打也不迟。”

“…，说不定明天睡醒，我又会躲着你，悄悄骂你是惺惺作态。”

“那就明天再打。”

“…”

直到最后一盏灯熄灭，两人共享了完整的一室昏黄。细雪无声坠向大地，已留一层净白。陈姝带着已登记的图书和他告别。

“学长明天见。”

“明天见。”

饼干盒边缘旋转出一道银光，林雨泠把脖颈往围巾里埋得更深了些。人们总爱把滚烫的心事锁进最坚硬的壳子下，像用肋骨箍住扑棱棱的鸽子，偏要等四下无人时才敢掀开条缝，听那些扑簌簌的振翅声撞在冰凉的铁皮上。莫名地，他又闻到热红酒的气息，似来自记忆的罅隙，一直等待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