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长枪即将落于那林门主后心,须臾之间,异变骤生。一阵天崩地裂的震颤席卷而来,原本破碎的宅院更陷混沌。
“究竟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地脉暴动?”
“快看!砖缝里涌出海水了!”
青石崩裂的罅隙间,咸涩的浪涛冲天而起。可这异象仅存片刻,又因林府傍海而建的高地之势,潮水骤然退去,恍若被无形之力逼回深渊。
林穆远凝视裂隙间翻涌的海水,瞳孔骤然收缩,瞬时明白这异动源自何物。
二叔临终托付的军械库......
可此刻战局已容不得半分犹疑,身后众镖师与江湖客仍在与魔宫恶徒厮杀,身为林家之后,他岂能再退?
枪尖被那地动震偏了几寸,霎时予林门主脱身之机,借着这混乱局势,老者已暴退十余步外。
“老贼休走!”
林穆远攥紧银枪,正欲追击,寒芒将触敌背之际,却听那白头翁倏然断喝:
“贤侄速退!”
林穆远心头警铃骤响,身形在刹那间猛然停住。虽未发现周遭异状,却感到颈侧掠过一丝寒意。
白头翁话音未落,一道青锋破空而至,堪堪擦过林穆远颈侧,竟将那致命杀招截在半途。金属相刮的刺耳锐响骤起,那剑刃竟在虚空中擦出星火,转瞬深深楔入地面,扬起一片碎石烟尘。
几缕微不可察的断丝于雨幕之中悄然落地。
林穆远喉间仍萦着凛冽寒意,此刻方看清横亘眼前的,原是一缕悬若蛛网的银亮细丝——这暗藏杀机的银丝锋锐无匹,若非白头翁示警在先,飞剑断丝在后,此刻自己早已身首异处。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一柄沉浑厚重,锋芒内敛的玄铁古剑斜插于地。
那剑身隐泛青光,如潜蛟卧渊。三尺青锋入地时迸发的罡气,竟使周遭地面被那骇人心魄的剑意震出寸寸裂痕。二字篆纹在乌木剑柄上若隐若现,大巧不工。
问剑。
众人见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这怎可能……”
“莫非是那位亲至?”
林穆远辨认出这把救命宝剑,心头狂震,猛然回头望去:
“南宫世伯!”
——当今世上,能执此剑者,唯有一人。
问剑山庄,南宫孤舟。
残垣断壁的林府门前,两道身影巍然若渊。左首之人身着玄纹云锦袍,襟口暗绣回字纹,正是天下第一庄庄主南宫孤舟。其人眉目如削,霜鬓斜飞入鬓,眸底凝着寒星,玄铁剑鞘犹挂腰间,指节轻叩空鞘之时微微铮鸣。而他周身丈许却似老柏盘根,气机尽收,竟未泄分毫杀伐之息。
而右侧青年身披青色长衫,虽与前夜分别时相比显得风尘仆仆,神色憔悴,却正是地牢中失散多时的顾见春。
“南宫庄主?”
“果然是南宫前辈亲至!”
“这下可好了,我等有救了!”
众人望见那道身影,仿佛万钧山岳镇守当场,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既有“问剑”之主在此,纵使魔宫百般诡诈,只消那剑锋所指,也难逃灰飞烟灭。
“林贤侄,许久未见了。”中年男子含笑开言,在这刀光剑影的危局之中,他声调却从容似闲庭叙旧。
林穆远眼中精光乍现,疾步上前行礼道:“南宫世伯,果真是您!顾兄也在!当真来得及时!”
顾见春抱拳一礼,沉声开口:“在下收到少主密令便动身赶来,途中巧遇南宫前辈,所幸未误大事。”
林穆远颔首之际,白头翁面露惊诧,忙不迭上前施礼:“庄主。属下原以为此番您不会...”
南宫孤舟拔起嵌地三尺的长剑,寒光倒映眉宇之间:“镇南镖局遭此劫难,我这姻亲岂能坐视不理?”
白头翁躬身退至他身后,无需号令,满座宾客已战战兢兢聚作一团。林家镖师虽浑身染血,仍持械列阵,严阵以待。
林穆远喉头微动,趋前两步,语带哽咽:“世伯,我爹他...”
南宫孤舟略一抬手,截断其话音:“此刻当务之急是肃清魔宫余孽,其余容后再叙。”
林穆远闻言神色顿肃,将满腔悲愤尽数压下,银枪破空,直指那藏于廊柱阴影,神色颓败的老者:
“世伯,此人正是设计陷害我林家的罪魁祸首...”
“且慢。”南宫孤舟止住林穆远身形,顾见春眸光微凝,透过雨帘,却窥见异常端倪。
“林少主稍待,这雨中藏有蹊跷。”
林穆远定睛细看,忆起方才致命银丝,当即屏息凝神。但见雨幕深处,千缕银丝纵横交错,竟在那颓唐老者周身织成天罗地网。
但闻南宫孤舟沉声喝道:“既然来了,何不显露真身?”
“南宫大英雄果然慧眼——”
檐上骤然传来一声轻笑,那身着月纹玄色斗篷的青年忽而显现,踏着银芒闪烁的细丝飘然而降——那银丝锐利如刃,竟未在其鹿皮长靴留下丝毫痕迹。
但见来者广袖翻飞,折扇轻挥,十指皆套着银戒,丝线随其指节微动,流转生辉。
青年落地刹那,手中玉骨折扇铿然收拢,露出张雌雄莫辨的面容。那桃花眸中水光潋滟,眉间一点朱砂似血,分明是位翩翩佳公子,群客却不敢松懈——
能当着武林群豪悄无声息地布下杀阵之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顾见春凝目望去,霎时辨清来人形貌,瞳孔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