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过吗?”
莫念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在演武比试开始前便对叫得上名号的弟子都做了一番调查,
梁辰景是核心弟子之一,实力很强,有一把《九州神兵宝鉴》上排名前百的照郊雷弓。这一战莫念并无把握。
谢尘嚣:“没有应对之策?”
“我想过一些,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等到真正站在演武台上,莫念才知道,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她的应对之策只能起到一时作用。
雷光缭绕的利箭一次又一次地将她逼退,她根本近不了梁辰景的身。
“谢师弟,你觉得莫师妹和梁师兄,谁会赢?”
演武台下观战者寥寥,都觉得这一战没什么好看的。裴礼却不这么觉得,看完莫念和薛英那战后,莫念的每一场比试他都来观战。
“莫师妹近他身了!出剑了!伤到他了!——啊,又被梁辰景拉开距离了。”裴礼懊恼叹气,“我怎么感觉莫师妹会输啊?”
谢尘嚣道:“确实会输。”
昨日他陪莫念练了半夜的剑,清楚莫念现在的实力,若是她的修为能高些,这一战才有些胜率。可惜莫念虽快突破炼气六层,但差距仍然过大。
“唉,也是没办法的事。”裴礼遗憾,“梁辰景是什么实力?在核心弟子之中也排的上号。莫师妹居然能撑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能跟梁辰景打成这样,就算输,也没人会否认莫念的实力。
“可惜莫师妹这一轮就遇见梁辰景,不然名次会更进一步。”
说着说着,裴礼忽然好奇:“谢师弟,若是你和莫师妹在演武台对上,你会如何?”
“我会全力以赴。”谢尘嚣道,“对她而言,放水才是侮辱。”
演武台上,又一道雷光破空袭来,莫念躲闪不及,硬生生受了。
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麻痒钝痛,她无奈地想,估计这次真的要去医修那里看看了。
梁辰景没想到她右肩中箭,居然还不放弃,眼都不眨地换成左手拿剑。
他皱眉道:“师妹,我劝你还是尽早认输吧。”
这局胜负基调已定,再撑下去又有何意义?
“我可以输,但我不可以认输。”说话间,,莫念又斩出一道剑气。
她的灵气已经见底,梁辰景以为这道勉强斩出的剑气没什么威胁,没放在心上,直到手臂一痛,被划出深深血痕,脸色一沉,才意识到,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依然竭尽全力。
梁辰景弯弓搭箭:“能撑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莫念恍若未闻,一剑挑翻他射来的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灵气彻底枯竭,督战师兄强行叫停这一战。
梁辰景暗中松了一口气,他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本来以为稳赢,谁料想会被逼到这步田地?
他心里不太舒服,故意笑道:“师妹的表现倒是出乎我意料,唉,看来我以后可不能再轻敌了。”
“轻敌?什么轻敌?”裴礼不满地嚷嚷,“他刚刚明明打得冷汗都下来了,这时候倒是给自己找补了?”
梁辰景还在说着:“这次没认真打,让莫师妹你跟我过了这么多招,下次师兄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是吗?”莫念淡淡一笑,“求之不得。”
“你!……师兄劝你一句,千万别以为这一战就能代表你实力。毕竟旁人可不会像我一样心软。”
莫念:“若师兄没别的话想说,我便先走了。”
说完,她也不管梁辰景是什么脸色,转身走下演武台。
“莫师妹过来了过来了,哎,我们该怎么安慰啊。”裴礼有点着急,“要是宋师姐在就好了。你呢,想好怎么说了吗?”
谢尘嚣没说话,一直看着莫念走到自己跟前,才道:“需要我说些什么吗?”
莫念:“不需要。”
“嗯。”谢尘嚣取出一包东西,交给她,“那我走了。”
“不是吧,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裴礼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尘嚣远去,又看向莫念,“他送了你什么?”
“药。”莫念道。
愈体丹和治雷伤的灵药。
裴礼很意外,对他不仗义的离开也没这么生气了。
他想了想,道:“师妹,输了就输了,别太难过。我就说嘛,这赛制一点儿都不公平。”
淘汰制有利有弊,裴礼自有一套灵活善变的标准:凡是对我有利,就是好的赛制,若是不利于我,那便是赛制的错。
为了安慰莫念,裴礼从各个角度将演武比试批了个体无完肤。
莫念冲他笑笑:“谢谢裴师兄。我没事了。”
“谢什么,咱俩都这么熟了,我又是当师兄的,可不得安慰两句嘛。”
“没事,输了便是输了。只要还活着,下次还有机会赢。”莫念道,“师兄,你应该还有比试吧?”
“有,我对战内门的一个师弟,就快开始了。”
“那快去准备吧,我会观战。”
“你要观战啊?”裴礼抓了抓头发,“那我可得好好打。”
莫念简单把伤口处理好,今日的最后一轮比试也开始了。
因为是最后一轮,围观弟子几乎散尽,莫念站得略远,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与裴礼对战的弟子叫水浔,进入宗门五年,实力不错,裴礼在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莫念看得仔细,默默推算着局势,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略熟悉的清冷声音。
“输了?”
是泽芷。
莫念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平静地点点头:“输了。”
她不知道泽芷有没有看完她那一场,也不知道前面几场她有没有来看。
应该是没看,因为泽芷从头到尾都没来过演武场。
她在与梁辰景那一战,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赢,完全忘了和泽芷的约定,泽芷一来,便全想起来了。
可惜她输了。
不过输就输了,这一战她问心无愧。
两人并肩站着,也许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提拜师或收徒这件事。
不远处,演武台上两人打斗正酣。
泽芷忽然问:“若是你和常语闲比之,输赢如何?”
莫念道:“输。”
“和九雀比之?”
“输。”
“和余载雪比之?”
“输。”
“和岳凭栏比之?”
“输。”
“和谢尘嚣比之?”
“输。”
“和洛水遥比之?”
“输。”
泽芷一连报出数十个名字,皆得到同样的回答。
“有自知之明。”他道,语气听起来像是夸赞,又更像是嘲讽。
莫念:“实话实说罢了。”
泽芷:“甘心吗?”
“甘不甘心又如何。”莫念反问,“长老,您没输过吗?”
“倒是问起我来了。”泽芷笑了一声,道,“我自然输过。但你这样问我,让你的心平静下来吗?”
莫念没有说话。
泽芷长老说的没错。她输了,不甘心。纵然可以找到许多理由宽慰自己,但心却不会骗人。
“输不输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泽芷道,“知道为什么吗?”
莫念抬头:“为什么?”
泽芷微微低下头望她,一时没有开口。白绫覆目,也就掩住了眼底情绪。
若是不说话,他气质就如水岸边的芷兰,格外清冷幽静。
一开口,却是逗孩子的语气:“猜猜看?”
莫念:“?”
莫念:“我多大了,还猜?”
泽芷:“真的不猜?”
“不猜。”
“那算了。”他像是遗憾,但莫念看得出来,不管猜不猜,他压根就没打算说,只是在逗人玩。
莫念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入宗那日,他看向自己,问自己想不想做他的徒弟。
她当时就想问,为什么会选她?背后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只是问不问又如何,徒增烦恼罢了。
风从一侧吹来,吹动泽芷覆眼的白绫,白绫的末端轻轻地拂过莫念的手心,带来微痒的触感,似乎略动手指,就能扯下白绫,去看一看他那双眼睛。
比试结束的钟声自远处响起。
莫念自然而然地转过头,看向演武台。台上一站一倒,站着的竟是裴礼。
裴礼似乎也不敢相信竟是自己胜了,直到有位长老落到演武台上,抚了抚他的头顶。
“什么?!!!”裴礼的声音大到整个演武台都能听到,“枯荣长老您要收我为徒?”
枯荣长老摸了摸胡子,慈爱道:“我关注你很久了,若你愿意,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徒弟。”
“愿意,当然愿意!”裴礼热泪盈眶,生怕枯荣反悔似的,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激动万分,语无伦次,“师父,您当徒弟了!您终于当徒弟了!从此以后,您再也不是没有师父的徒弟了!”
挂着和蔼微笑的枯荣长老懵了懵:“?”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莫念看着那边动静,为裴礼高兴,高兴之余,又有几分无语凝噎:裴师兄不愧是那个不靠谱的裴师兄,这通拜师把他师父都整懵了。他偏偏还没意识到,抱着师父大腿,死活不撒手。
“莫念。”
泽芷忽然开口唤她名字,抬手虚虚点了点远处的裴礼,“若是你也整他这出,为师打断你的腿。”
莫念:“我怎么可能这样。”
莫念:“……”
莫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