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灯点起来,房子里的灯都给我点起来,反正老爷也不会来了,今晚霜儿你就留下陪我睡吧。”
“……是,夫人。”
“老虔婆也叫孙稹填了那湖,偏他不肯……”
芳宜和霜儿说话间,芳宁已经来到书房外,乌玉守在门口,松烟和孙稹在房里说话。
“……他样样都好,太子根本不是对手,那位置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可怎么偏偏就有这癖好?就不能再忍忍,多收敛一点吗!哎……太子那边可能已经怀疑我了,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哎……先把人带出城去,别叫人发觉,别留下把柄。”
“是,我这就去找刘叔。”
“今天就把人给带出去,趁着城门关闭前,夜长梦多。”
“是,老爷。”
“叫乌玉进来。”
“是。”松烟开门走出房去,忽然感觉一阵阴寒之气冷得他打了个激灵,但他不敢表现出来,连忙止住打颤的牙齿,对乌玉道,“老爷叫你进去。”
“好。”乌玉应声,连忙走进书房,他看到地上有几滴水迹,只当是玉版她们上茶时候落得,也没在意,他绕过博古架,俯身行礼,“老爷。”
“今天家里有什么事吗?”
“夫人今日早上顶撞了老夫人,老夫人说心口疼,带着小姐到大宅那边的府里去了半日,回来时我看着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嗯。”
“老夫人和小姐走后,夫人也带人出府去了。我让人远远地跟着,夫人去了惠远楼,他们上不去雅间,不知楼上之事。昨日是三甲游街之日,沿途各个客栈酒楼的雅间都已订满,就连大堂里都有不少人,实在难以探知夫人是否见了什么人。不过后来状元游街的时候夫人她们就从楼上下来了,等探花郎也游街过了才回去的。”
“见什么人?她要见的不就是今科高中探花郎的表哥,她本只需说一声、回娘家等着也是使得的,但她非要藏藏掖掖地偷偷在路边躲着看一眼……呵,这可真有意思。行了,你继续盯着吧,给我盯紧了。”
“还有一事……不知算不算得上……”
“说。”
“刚过了晌午的时候,翠姨娘到月湖边上哭了一阵,叫马嬷嬷给劝回去了。但晚些时候说是病了,报到夫人那儿要请大夫,夫人没许。”
“她还敢到月湖去哭?背主的糟践玩意。她说她病了?那就让她一直病着吧。”
“是,少爷。”
“出去吧。”
乌玉走后,房里就只剩下孙稹,以及,他看不见的芳宁。
孙稹走到书案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画来,轻柔地把画展开,那动作就好像是一件什么爱惜的珍宝似的。
“阿宁,你放心,害死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害死我的人,不就是你吗?”芳宁在孙稹身后阴测测地说道。
然而,孙稹却听不到她说的话,只感觉后颈似有一阵阴风吹过,冷得他不禁颤了一下。
芳宁看向桌案上的画,似是那日在荷园时穿着玉淑衣裙的她,但画上少女的面容只与她有三分相似。少女回过头,脸上满是惊喜,但笑容中透着一丝卑微谄媚,像是浓情蜜意,却实是奴颜婢膝。那日她被孙稹抓住回头时,脸上分明只有惊恐。
阴冷的感觉越发明显,孙稹楞了一下,忽然丢下画,“阿宁,阿宁?是你回来了吗?你终于原谅我了?”
他欣喜地转着圈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叫道,“阿宁,当年是我不对。听信那起子小人的谗言,以为你和你那表哥夜半私会早已私定终身……最可恶的就是你那表哥,在我们大婚当日污蔑你的清白,你身边的翠儿又说你晚上支开她,悄悄去见了云清。我就信以为真,阿宁,当年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也是因为太爱你了,那日才会情绪激动,失手害了你……”
芳宁冷眼看着他一番唱念作打,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若非她就是被他亲手杀死的苦主,恐怕都要信了。
那边孙稹像是演上了瘾,甚至还诉说起她死后,他的思念来。这边芳宁却是一句都听不下去了,害死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是吗?那他自己就第一个来好了。
芳宁伸出手,轻易就掐在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的孙稹脖子上。
孙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一只被扼住咽喉的鸡,手脚惊惶失措的扑腾起来,然而,他却什么也抓不住、什么都踢不到。
虽是被掐住了脖子,但孙稹却感觉口鼻像呛了水,腥臭的泥水灌入喉中,想要呕吐却反而吞下了更多臭水。忽然之间,眼前的书房变得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眼睛也似浸在水中,酸涩刺痛,双耳也沉入湖底,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什么声音?原来是鱼在吃他腐烂的脸……
‘害死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仿佛听到了芳宁的声音,孙稹浑身冰凉,比先前以为自己沉在湖底时候还冷。气息一点点断绝,孙稹绝望地发现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哪里来的怨鬼?竟敢坏我事!”
忽然一阵威严斥骂从天上传来,芳宁只觉一阵剧痛,那声音带着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一瞬间她的灵魂几乎要被震裂开来,她再掐不住孙稹的脖子,整个鬼甚至被震飞了出去。
也不知抛了多远,芳宁翻滚着总算啪叽、本应有声却无声地落了地,芳宁感觉自己整个魂都要摔碎了,可孙稹还没死,云清正春风得意,她怎么能就这么魂飞魄散!
然而那个声音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咦,怨气这么重,还能聚起来?”
一股更大的威势压了下来,芳宁吐出一口黑气,心中恨意更深。天道不公,凭什么那般恶人竟还有神仙护着,凭什么她被害成这样还连报仇都不能。恨意涌动在胸中涌动,越多的怨气撑起她的身体,那威压却也越来越强……
忽然一个悦耳的声音如温煦的春风一般拂面而来, “刀下留……啊……不,爪下流鬼!”
“?”
“?”
轰隆隆……旁边的小山包被压塌成了平地,一只比树干还粗壮的金爪从云间踩下,锋利的爪尖闪着寒光,长长得甚至倒钩起来,有点太长了……
‘噼啪’……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