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头狐疑地咂了咂嘴,枯瘦的手指戳在地图上:“这磷火标记突然出现在西北隘口,绝非偶然。上次见到这鬼玩意儿,还是三年前那群戴着青铜面具的盗马贼。”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伴随着铁器相撞的铿锵声。
暗七的长剑已经出鞘,寒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
贾法尔抬起头看向华老头:“他们来得比预想的快。”他旋身掀开毡帘,风雪卷着零星的火星扑进来——远处的山丘上,点点幽蓝磷火正顺着风向蔓延,宛如一条燃烧的巨蟒。
贾法尔扯下衣襟缠住肩头伤口,血腥味在齿间散开。
他瞥见华老头往药箱里塞着几包黑褐色粉末,突然想起苏莱曼掌心的血渍,心里猛地一沉。
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老人掏出个铜哨含在口中,尖锐的哨声刺破夜空。
“去烽火台!”华老头的声音被风雪撕碎,“让各哨卡按北斗阵布防!”
远处传来狼嚎与箭矢破空声的交织,贾法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突然想起苏莱曼冲进可汗营帐时,衣领处沾着的磷粉——与地图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暗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的心乱了。”冰冷的剑柄抵住他后心,“敌人不会等你理清儿女情长。”
贾法尔深吸一口气,弯刀出鞘时带起寒芒。当他策马冲出营帐,却见苏莱曼的枣红马正立在雪原中央,少年在磷火中泛着冷光,手中弯刀却染满暗红——
“苏莱曼!”贾法尔的呼喊被风雪吞噬。
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急促的短音。
暗七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东南哨卡失守!”贾法尔弯腰拾起银铃的瞬间,苏莱曼突然策马狂奔,枣红马的铁蹄扬起的雪雾中,隐隐有磷火闪烁。
“追还是守?”暗七的剑尖指向两个方向。贾法尔紧握拳头。
他望着苏莱曼远去的背影,又看向正在蔓延的磷火阵,突然调转马头:“去西北隘口。有些真相,该在战场上揭晓了。”
风雪越来越急,磷火在夜色中勾勒出敌人的轮廓。
贾法尔没有注意到,暗七盯着他手中的银铃,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长剑无意识地在马鞍上敲出节奏——
暗七察觉到贾法尔转头的动作,立刻收剑入鞘,扬起马鞭抽打马背:“还愣着!隘口若被突破,整个部落都要陪葬!”话音未落,他的黑马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贾法尔的枣红马刚踏过山脊,便见西北隘口的烽火台燃起冲天烈焰。
火光中,戴着青铜面具的骑手正挥舞着刻满符文的弯刀,将守哨的牧民逼至悬崖边缘。
那些面具缝隙里透出的幽蓝瞳孔,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
十几年前的那些人又回来了吗?
“散开!用烟雾弹!”华老头的吼声从右侧传来。老人甩出的黑褐色粉末炸开,瞬间在隘口弥漫成厚重的烟幕。
贾法尔借着烟雾突进,却在即将触及敌骑时,被一道寒光逼退——苏莱曼不知何时横刀拦在他面前,脸上溅满的血迹已结成冰晶。
“退回去!”苏莱曼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弯刀却精准地封住贾法尔所有进攻角度。
枣红马不安地刨着雪地,马蹄下竟渗出暗红的液体,在白雪上晕开诡异的花。
贾法尔的弯刀与苏莱曼的兵器相撞,火星迸溅在两人扭曲的面容上。“为什么?!”他嘶吼着,余光瞥见暗七的黑马从烟雾深处掠过。
“你冷静点,他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贾法尔的喉结剧烈滚动,刀刃却分毫未动。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望向苏莱曼身后。一道淬毒的箭矢破空而来。
贾法尔猛的收起刀,向上一扬将箭挥开。
苏莱曼猛地旋身,他握紧染血的弯刀,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目光如炬地扫过戴着青铜面具的众人:“各位长老,这又是唱的哪出?突然兵临城下不说,为何要对自己人痛下杀手?”尾音裹挟着刺骨寒意,混着呼啸的风雪,震得周遭积雪簌簌坠落。
风雪突然凝滞,青铜面具在火光中泛起幽蓝的冷芒。那个声音像是裹着陈年的寒冰,却偏偏带着温厚:“只是有些事来找可汗而已。”
面具人群分开处,戴着鎏金面具的老者策黑马缓步而出。
苏莱曼的弯刀震颤着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刀刃上凝结的冰晶如碎裂的寒玉簌簌坠落。
“既是求见,何必血洗哨卡?”他猛然侧身,将贾法尔护在身后。
鎏金面具老者轻笑出声,声线裹着陈年寒冰般的冷意:“不过是瞧见几个染病的流民罢了,这些戍卫的士兵与他们朝夕相处,难免被疫病缠上。”话语间云淡风轻,却似淬毒的丝线,字字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荒原深处传来忽远忽近的狼嚎,凄厉的呜咽与磷火燃烧的噼啪声交织缠绕。
"特勤,劳烦引路,带我们去拜见可汗。"老者鎏金护甲轻抬,语气温和得如同春日融雪。
他大步前行,玄色斗篷扫过贾法尔身侧,带起的劲风裹挟着腐朽檀香。
随着老者抬手示意,身后青铜面具人齐刷刷收刀入鞘。
墨绿色的衣摆从贾法尔身旁经过。
月光掠过半掩在墨绿色衣袖中的刀刃,流转的幽光宛如毒蛇吐信:“巴图尔,咱们之间的旧账,也该好好清算一番了。
长老们列队退去,鎏金面具在风雪中泛着冷光,宛如浮动的幽灵。
贾法尔僵立原地,弯刀仍保持着出鞘的姿势,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苏莱曼深吸一口气,喉结艰难地滚动,看了眼昔僵硬的贾法尔,声音低沉沙哑:“你忍忍。”
未等贾法尔回应,他便翻身上马,枣红马的嘶鸣被风雪吞没,转瞬消失在磷火明灭的雪原深处。
暗七沉默地观察着这一切,长剑在手中无意识地转动,折射出细碎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