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伊的否定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路大人,是谁杀了令公子,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连现场都没有勘察过,他竟然已经推断出凶手是谁,尽管西容真迷信万伊掌握全局的本事,也有点不可思议。
万伊又道:“虎毒不食子,路大人作何想。”
“我只有嵩儿一个孩子,她娘生下他后日夜忧思,转眼就撒手人寰。我从无寄希望他建功立业,只希望他逍遥此生。”路漫的一字一句,俨然一位痛心疾首的慈父。
“怎么会?”万伊几乎已经是明晃晃的指控了,但路漫这般情形也完全不像一个会弑子的人,西容真大骇。
“既然如此,我便问路大人几个问题。”万伊走到西容德身后道,“其一,来时我就很奇怪,你们路府的少爷不是这位吗,他住在路府的西院,而这里是路府的南院。不要跟我说他是三公主,路家少爷一向神秘,鲜少有人识得其人,在外人眼里,他就是路嵩。凶手丝毫没有被三公主迷惑,直取此间,杀了卧榻上的人,那就是确认床上的才是路嵩。这样熟悉路府的人,恐怕是少得很。”
万伊一边说一边低头走动,踱步到窗边道:“其二,室内的足迹虽然已经被破坏,但是这一串从床头延伸到窗口的带血脚印还是依稀可见,但仔细看来,窗台上的足迹只有出去的血印,并无入内的痕迹。路大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窗外也根本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痕迹,这凶手就像长了翅膀,凭空出现在室内,行凶后又从这扇窗户中飞了出去。”
西容真把视线从万伊身上转到床下整齐摆放的鞋上。
路漫闭上眼睛,“不必说了。凶手不是千机阁,但嵩儿确实再也回不来了。杀人偿命,我愿伏诛。”
“老师,路嵩之死模仿工部尚书割喉一案,您是为了自保杀了自己的儿子作为替死鬼以图逃脱律法和千机阁的制裁吗?”西容真道,“当日阁主最后一问答案是双数,在场有老师、齐老师、商榷、方汝和我,唯一不确定的是老师和齐老师,我一直以为剩下的使者应该是齐老师才对。所以您才是十方教的使者之一,是吗?十六年前,联合南国陷害段家也有您一份?”
“我无话可说。”
“老师,我不信。”西容真夺步上前,一手提起血泊里人的衣襟,咄咄道,“即使你的父亲被收监,你也无动于衷?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逼死他,让他身败名裂才满意?”
“尸体”依旧纹丝不动,西容真索性拎起尸体,重重丢到地上。那人再装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也不敢看脚边的路漫。
西容真居高临下,“你应该感谢你的父亲今夜留我,若是到了明日,就不再像今夜一般可以只是场闹剧。”
西容真说完就离开现场,既是家事,就留给路家人自己解决。
本来就睡不着,又出了这糟心事,整个路府都人心浮动。西容真寻了个僻静地儿夜游,转身发现西容德也跟了过来。
“容真,他……他是什么人?”
西容真本就打算公开,被今夜相继而来的意外打断,“他就是千机阁阁主,如今以锦衣卿的身份在我身边当值。”
西容德摇着团扇,顺手就搂着西容真,簇到一堆,轻声细语,一副小女儿情态,与此前判若两人。
“千机阁果然如传闻一般,洞察千机。”
“诈死这事他是能手。”西容德一语解了西容真烦闷,西容真心情缓和了,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万伊,你怎么全无勘察就能说出一二,断定路嵩根本就没死。”
西容真没说万伊知道其一是因为千机阁确实安排了人手监视西容德和高歌。
“嗯,不是容真揭出路嵩诈死嫁祸父亲的吗,你们俩这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眉目传信。”
西容真笑道:“你别拿我打趣,叫万伊蒙混过关。”
万伊道:“不过是侥幸,旁人无法分辨,可他模仿工部尚书割喉案我就清楚了。尚书为何而死,接下来还有哪些人要死,他们心里最清楚,逃不过便想些遭天谴的法子妄图自救。路嵩演这场戏,路大人何尝不知,不过心甘情愿配合他。”
“你是说路嵩才是使者,这不可能。”西容真道。
“虽然不知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西容德道,“但我知道路家真正的掌权者实际上是那位隐退的高大人,也就是路嵩的外公。”
西容真震撼,“路嵩是替他外公赴死……”
“那位高大人确实在千机阁的名单上。”万伊承认道。
“如此说来,胡禄很有可能是胡乾的替死鬼?因为他是第一个死的,所以胡乾并不清楚千机阁此系列作案的风格,进而缺了血掌印。”西容德猜测道,“献祭亲子是因为他又有了一个儿子。”
“不能成立。”西容真道,“胡禄死的时候千机阁还没有开始行动,而且你也看到了,冤有头债有主,千机阁是不承认替死的。”
万伊沉默半晌道:“也不是不可以,可以做选择,我这就传信给阁内师兄,变更计划。”
西容真与万伊交换眼色,道:“我去见路大人一面,阿真小憩片刻罢,天亮汇合再同去与陆兄交流案情。”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