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原敛了笑,“他……只是来提醒我提防你。”
“原来他一早就怀疑我了。”西容真似有所悟,“依此所见,你们不像有怨怼的人。”
钟原将一杯茶举到唇边,“不过是陈年旧事,我和他早就看开了。他也得到报应了。”
西容真道:“钟兄是个豁达的人。”
钟原回望西容真,“阿真公子恭维了,我实际上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只是他该还的都还了,如今他还把命给丢了。”
西容真道:“他死前却没能杀了我。我却也不知他为何盖棺定论认定杀手就是我。”
钟原失神道:“他大抵是排除了其他与案情有牵连的人,就只剩下你。我也不明白他为何笃定你就是杀手,他明明说过你像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
西容真戏谑道:“或许都是我的伪装也说不定。”
钟原放下茶杯,顺势道,“哦,阿真公子果真是杀手?”
西容真道:“你却一点也没有怀疑我的意思。”
钟原道:“信任都是彼此的。你信我,我姑且信你一信。”
西容真诚挚道:“如果你我不是于如今的境地相识,倒能成为朋友。”
钟原反问:“此刻我们不能做朋友么?”
西容真笑道:“那倒是。”
钟原道:“可我却不想成为你的朋友。”
西容真笑容僵在脸上,“为何?”
钟原道:“因为倘若我们之中有人活下去了,那活着的人就要失去他的朋友了。活着的人总归要比死去的人承受得多一点。”
西容真扯平唇线,“我几乎要信了。”
钟原道:“你大可相信。”
西容真紧盯钟原的双眸,“你难道不是介怀我不明的身份?”
钟原面不改色,“西都来的人确实引人忌惮,不过知音难觅,我不愿与你交朋友是我的意愿,与阿真公子的身份无关。”
西容真问:“你不好奇我的身份么?”
钟原答:“自然是好奇的。”
西容真期待道:“你问,你问我就告诉你。”
钟原想也没想,“我不敢问。”
西容真脱口而出:“我姓西,全名西容真。”
钟原手里一颤,难以置信道:“你竟然……辛弟他……你竟然愿意雌伏于……”
西容真不以为意,“抛却我的身份,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钟原眉头紧锁道:“所以,竟然是朝廷笼络千机阁要拔除秦慎行一流的毒瘤吗?”
“并不是,你忘了我也是千机阁的猎物。”西容真站起来道,“我现在也很迷惘。”
钟原收回视线,垂眸道:“茶凉了,该散了。”
两人插科打诨,西容真没从钟原口钟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钟原却没想到西容真的坦诚,不禁为辛可铎忧心忡忡。
西容真回到关辛可铎的客房,西容真离开前将他劈晕,辛可铎还没有醒来。为了防止辛可铎发狂生事,西容真没有拆去他身上的绳索,直接把他撂到床上,拿薄被盖上。
“如果杀手再不行动,我们就要出去了。”西容真坐在床沿絮叨,“出了谷,我们就天各一方,最好老死不相见。不过千机阁勾结四叔,想来是不会放过我的。你不是说,能死在我手上,死而无憾么。既然你不是他,我现在就杀了你吧。你死了,我给你陪葬。”
西容真手缓缓扼上辛可铎的咽喉,辛可铎还是双眼紧闭,睡得很安稳。
犹疑良久,西容真还是收回了手,伏在辛可铎身上,“怎么办,我还是下不了手。师父说我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不能堪大用。我应该习惯决绝果敢,冷酷无情,心狠手辣,谋大事者可以不拘小节但必须当断则断。”
“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万伊?你为什么又是个该死的人?你到底想图谋什么?你能不能对我坦诚一点?”
或许明天天一亮,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
西容真觉得自己头很重,这种感觉很像他初到楠竹谷的时候。西容真回忆不起昨夜他是如何睡着的,但肯定不是正常入眠。是千机阁的杀手!
西容真从辛可铎身上爬起来。辛可铎面无血色,西容真慌觉不对劲跳下床,一把掀开了辛可铎身上的薄被。
一把短匕赫然插在辛可铎的胸口,薄被下一朵巨大的血花从辛可铎胸口蔓延到褥间。西容真颤抖着将手移到辛可铎颈间,虽然身躯还是热的,但西容真已经摸不到辛可铎的脉门。
西容真耳间一片嗡鸣,他战栗着解开辛可铎身上的绳索。
西容真一手抬起辛可铎上半身,一手抚上他苍白的脸,“你……居然死了。”
西容真难以置信,从见辛可铎第一眼起,西容真从来没信过辛可铎的任何说辞。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的人重叠了,因为他们实在太像了,西容真不信天地间竟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虽然两人秉性相差慎远。或许他是回来复仇的,西容真如是想。
可是辛可铎死了。
“辛可铎,你睁开眼!你凭什么,凭什么死在我前面。你起来呀,你起来我什么都依你。”
西容真紧紧拥住辛可铎,将头埋在辛可铎颈间,久久没能松开。
辛可铎的身体渐渐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