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徐素湘自己先红了耳朵。
她不是真的要扒他衣服,是催院使提议的刺激一下裴放或许能有转机,徐素湘觉得,以裴放的性子,若是他清醒时听见自己这句话,定是要见鬼似的退出丈远。
然而现在裴放一动不动地躺着,对这句话半点反应也没有。
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就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徐素湘感慨起命运无常,叹了口气,继续。
“林嬷嬷让我给你纳妾,我同意了。”
她顿了顿,偏过头看他:“只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反正,总不会是我这样的。”徐素湘自嘲一笑,“那我就照着和我相反的找,你要是高兴,就赶紧醒来吧。”
裴放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徐素湘捏着帕子,咬牙说道:“你要是一直这样不醒,我如何能改嫁,你这个骗子!”
她胸口起伏着,这句话声音虽低,却带出了她心里三分怨怼。
片刻之后,徐素湘平静地看着榻上的裴放,她挺直了背离他远了些,然后站起身叫了青松进来。
她试过了,也知道了裴放大概是醒不过来了。
“你好好照顾侯爷。”她嘱咐青松,想要再多交代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催院使和太医们还要再试试,她总不好就这样放弃把人带回家去。
徐素湘满腹心事地从太医院出来,迎面就看见个穿着藕荷色宫裙的女使候在那里,见了徐素湘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见过武安侯夫人,皇后娘娘有请夫人到长秋宫叙话。”
徐素湘有些诧异,她虽不是第一次面见皇后,但也从未有过被皇后娘娘单独召见的机会,有心想问一问那女使皇后娘娘见她是为了什么事,转念一想,除了裴放救驾一事,皇后实在没有什么好见她的了。
毕竟,在一堆命妇贵女堆里,徐素湘一向属于不起眼的那一类,姿色不错但在美人云集的京城里却不拔尖,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一技之长,名声不好不坏,也不刻意结交上面的贵人,规规矩矩不行差踏错的很引不起皇后的注意。
她唯一能被这些官眷们议论的,也只有裴放迎娶她五年始终都不曾纳妾一事了。
三年前礼王宴客时送过一个美婢给裴放,裴放竟当场就拒了,说是成婚才两年与爱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不愿有旁的女子令发妻伤心,一番婆婆妈妈的言论求了礼王另给赏赐。
当时同僚们都笑裴放窝囊,是个怕婆娘的妻管严,裴放不觉羞愧反而纠正同僚:“家中妻贤,裴某并非惧她,而是心中爱重。”
这一句话不知惹得京城多少女子羡慕徐素湘,后来裴放五年不纳妾,他们这对侯门夫妻直接成了人们口中“伉俪情深”的典范。
想起裴放家里一个样,外面一个样,徐素湘就恨得牙痒痒。
蜜里调油个鬼!他连自己靠他近一些都要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夫妻之间生疏至此,谈什么伉俪情深?
她腹诽了一路,始终不曾开口说话,那女使以为她很是沉得住气,将她引至长秋宫大殿时还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徐素湘接收到她的眼神,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大殿内皇后一身雍容华贵端坐在凤椅上,免了徐素湘的跪拜礼,又给她赐了座,想起皇帝交代给她的话,心内斟酌了片刻,开口道:“看着是憔悴了不少,这几日难为你了。”
徐素湘低着头欠身:“臣妇谢皇后娘娘关怀。”
皇后细细看了她一圈,露出一丝忧虑的神色:“皇上这几日也在为武安侯的病症发愁,太医们虽说尽力,但到底人力有限,唉……”
这是在提前暗示徐素湘,裴放有可能治不好,但素湘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因而此刻心里并不如何惊讶。
然而,面上却还是要装一装的,她抬头看了皇后娘娘一眼,而后攥着帕子抚上胸口,低下头道:“臣妇不懂医理,却也知道世上并非所有病症都有法子可医,若真是如此……臣妇只愿守在侯爷身边,能陪他一日是一日。”
“只是这往后的日子……”徐素湘说到这,带了丝哭腔,真心实意的。
见她似要哭的样子,皇后又劝道:“你且莫要伤心,催院使正在想办法,未必就治不好了。”
“本宫知道你与武安侯情深,他是为了救皇上才受的伤,无论如何,皇上和本宫都该为他负责,你放心,往后侯府的日子一切照旧。”
有了皇后这句话,徐素湘心中安定不少,哭腔也散了。
皇后看了身边的女使一眼,那女使立刻退至殿后,过了会儿托着个漆木托盘出来,奉到了徐素湘面前。
托盘上是一枚莹白润泽的玉牌,上面刻着凤鸟图案,底下穗子上缀着颗鸽血红珠子。
皇后道:“这玉牌你且拿着,往后若有什么事,可随时到长秋宫来。”
这是要为她撑腰的意思,徐素湘获了意外之喜,连忙起身谢恩。
皇后又说了些安抚她的话,这才放她去了。
徐素湘出了长秋宫由着另一位女使引至宫门口,正要出宫门,迎面来了一行人,为首之人穿的是团龙石青色补服,身后跟着几个武将。
徐素湘和女使立刻停下,朝来人敛衽行礼。
素湘匆匆瞥了一眼,认出来他是礼王,当年给裴放送美婢的那个。
双方擦肩而过,徐素湘谢过女使,出宫寻了自家马车。
礼王走出一段,忽然回过头看向徐素湘的方向,他身旁有人认出了徐素湘,说道:“是武安侯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