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太后点头,"那么你以为,苏小姐的言论,是否有违此道?"
林潇心知这是个陷阱,太后是要逼她表态。她略一思索,答道:"圣人之道,贵在与时俱进。苏小姐虽言辞激烈,却也不失为一家之言。微臣不敢妄下断语,愿闻太后高见。"
太后冷哼一声:"林潇,你今日言语谨慎,看来是不愿表明立场。也罢,哀家不强求。"她沉吟片刻,忽又道,"你如今已是朝中才俊,哀家甚是看重。定王对你也颇为赏识,今后你便多走动走动,也好助他处理政务。"
林潇心知太后此言是在拉拢她入太后与定王一派,不露端倪地应道:"臣惶恐,定当竭力效命。"
"好了,你且退下吧。记住哀家的话,有些人交往需谨慎,免得误入歧途。"太后挥了挥手,语气中暗含警告。
林潇恭敬行礼后退出大殿。出宫时,林潇暗暗松了口气——太后虽有所怀疑,却并未掌握确凿证据。看来那些知情者都已被父亲彻底处理干净,无人能揭露她的真实身份。这既令她庆幸躲过一劫,又让她对父亲的手段感到不寒而栗。
回府后,林潇得知秋芷已将消息传给苏云锦,苏家也未有异动,心中稍安。她想起那个为她而死的丫鬟,再一次感到父亲的残忍。母亲在弟弟去世那年也郁郁而终,而父亲林崇山却仍执着于重返朝堂,不惜利用自己的女儿假扮成儿子。这样的父亲,林潇早已决心远离,只是现在她身陷宫廷争斗的漩涡,一时难以脱身。
次日,她听闻京城将举办盛大诗会,地点就在苏府附近的清风楼,苏云锦亦将出席,便决定前往一观。同时她也想见识一下皇帝与太后的角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诗会当日,文人雅士齐聚,气氛热烈。林潇抵达时,大厅已座无虚席。她寻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默默观察着场上宾客。礼部尚书周明远高居首座,身旁是其子周子安,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模样。苏云锦与兄长苏临渊同席而坐,举止端庄,却掩不住眼中的锋芒。
周子安起身朗诵一首应景诗作,满座喝彩,却有不少人交头接耳,显然是给足了礼部尚书面子。轮到苏云锦献诗时,她却不慌不忙地取出一篇文章,朗声道:"今日不献诗词,而是献上拙作《论女赋》,请诸位指正。"
大厅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这位丞相之女身上。苏云锦神色从容,声音清亮:
"女子当以德为先,以贤良淑德为本,安守闺阁,相夫教子。此乃千百年来妇道之常,亘古不变。然天地造人,男女皆有才智,皆有灵慧。囿于礼教,使半数人才埋没,国之殇也,家之殇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昔有班昭著《女诫》,蔡文姬精通音律,谢道韫才思敏捷,李清照词作传世。此等女子皆为后世景仰。今之女子,若能读书明理,参政议政,则国运昌盛,何必拘泥于'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谬论?"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礼部尚书周明远霍然起身,面色铁青,怒斥道:"苏家小姐,此言大谬!牝鸡司晨,乱象也!岂不知'女子无才便是德'乃祖制,焉能妄议!"
苏云锦不卑不亢:"周大人教诲,下官谨记。然圣人云'与时俱进',不知周大人以为然否?"
"放肆!"周明远怒发冲冠,"圣人之言岂容你曲解!女子本应安分守己,你今日公然叫嚣女子参政,简直荒谬至极!"
苏云锦正欲再辩,忽听一人笑道:"苏小姐果然是才思敏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锦衣男子立于后方,面带微笑——竟是微服私访的皇帝萧煊。
"臣等参见陛下!"众人连忙跪拜。
萧煊和蔼道:"免礼。朕听闻今日诗会盛况,特来一观。苏小姐之言,虽有些许激进,却不乏真知灼见,朕甚是欣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明远,"天下之事,当因时而变,理当日新月异。古人有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此乃进取之道。"
周明远面色难看,却不敢多言,只得叩首称是。
皇帝的突然现身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苏云锦之言获得龙颜认可,使满座文人学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诗会散后,众人三三两两低声议论,谁都看得出——朝中明争暗斗,已然白热化。
林潇与苏云锦目光相接,二人心照不宣地微微点头。今日一事,已在朝野间划下一道分明的界线。保守与革新,再难和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