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磅礴一场的前半生,亦或是峥嵘以往的后半程,贯彻深馥一生始终的名词,只有“痛仰”二字。
十六岁之前充斥压迫的童年时代,在奶奶刻薄的挖苦和父母刻意的漠视下成长起来的她,怀揣叛逆与梦想,在荒漠漫天之地萌发,于杂草丛生之地攀芽,自悬崖峭壁之势绽花,凭借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坚持不懈的努力,成为大山里走出来的第一个舞蹈生。
当年审核的评委评价她:“姿色卓绝,有着惊艳四座的生命力。”
自此之后,“生命力”成为了独属于沈馥的代名词。
她的舞蹈总是充满着欣欣向荣的春缭景色,山行行止,风行若渴,云明仓桀,霞霭绯红,像终结一场不愿醒来的梦,拼竭一场大汗淋漓,终了管他春色几场,总有星芒几许,耀他月华漫天。
浸透生的渴望,情感在舞姿里轮回。
如果没有十八岁的那场车祸,她当永远是个鲜活的姑娘。
那场车祸夺走了她赖以为荣的生命力,高位截瘫的双腿是她在此之前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是她走出深山唯一的凭证,她爱舞蹈胜过一切,因为她憎恶大山,憎恶那个总是一脸苦相尖酸刻薄的奶奶,憎恶懦弱的母亲和愚钝的父亲,包括陪伴了她十余年光阴的镰刀和猪圈。
她恐惧重拾“梦娣”这个屈辱不堪的名字,恐惧成为他人依赖希望的寄托,恐惧以后暗无天日的光阴。
她连干重活也不能了,她只能成为一个拖累,成为那户大山家庭弃之随性的累赘。
她在暗夜沉沦,坠入无妄苦海。
这太恐怖了,她不甘心。
因为不甘心,所以无法放弃。
许是上天的刻意安排,为救他,亦为渡己,他们的相遇充满着爱与希望。
她与唐锦程初识于桐城最破败的福利院,这是她最后一次来看这些乖巧可爱的孩子们,延续这多年来持续的资助和关爱。
那是很痛苦的一段时光,她作茧自缚地给自己套上厚重枷锁,无时无刻不在固步自封,她太悲观,失去的双腿带走的不止是这个年轻姑娘引以为傲的资本,还有当初她冠以为名的生命力。
她不再鲜活,不再成为欣欣向荣的代名词,妖艳的玫瑰在舞台上迅速绽放,却因身处荆棘而自堕离场,鲜红腐烂,根茎萎靡,恶臭滔天,黯淡退场。
她想到了zisha,以最惨烈,最自由的方式步入生命终结,她要死的热烈,在最美好的年华向世界道别。
最后一次,她想来看看日思夜想的稚嫩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