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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间,亓一总算安分了些,稳稳坐着,像模像样地扮演着体贴关怀的丈夫角色,不时夹菜递到她碗里。
可男人不知出于巧合还是留意,给她夹的正好是打疫苗不需要忌口的菜。
苏与秣只当他是被敲打过做做样子,顺应配合地吃了几口,甚至回以几次投桃报李,只是动了几次筷子后,她便因惯有的饮食习惯饱了。
亓一还算有点眼力见,见状适时收手,没再继续上演“体贴”戏码。
一顿晚饭流程表演得滴水不漏,像极了人前夫妻的样子。
亓文御随后叫亓一去了书房谈事,而客厅里的黎堇书拉着苏与秣探讨起夫妻关系的哲学,不过还没聊几句,忽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苏与秣轻声说了句妈我先接电话,随即站起身,神色平淡得朝远处踱步,隐约吐了口气。
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关上门,走到阳台窗边才按下接听键,“喂?”
“回亓家了?”一如既往,一句问话直接坠下,没有丝毫起伏。
苏与秣早习惯他这样的交流风格,只淡声应道,“嗯。有事?”
苏与呈闻言轻笑了一声,“听你这意思,难道只能有事才可以给你打电话?嫁了人就不认弟弟了?”
苏与秣顿了片刻,低眸敛色,“不是这意思。”
苏与呈也没介意什么,开口说正题,“过几天老太太寿宴,爸让你回家一趟。”
苏与秣盯着夜空静了两秒后,才轻声开口,“知道了。”
可苏与呈听她这冷淡语气,怕人多心,主动解释了一句,“不是爸不想自己跟你说,他怕你介意,才让我问一声。”
但苏与秣听完这话,心里没起什么波澜。
再不乐意老太太的生日,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
“没介意,告诉爸我会回去。”
听她话里没太多情绪,苏与呈没再多说,却也没挂电话,“听说,你老公回国了?”
苏与秣觉得奇怪,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开始关注他们夫妻间的事,而关注重点恐怕还是她那位丈夫。
只不过苏与呈可不是姜梦虞也不是沈从宁,话里多半带了些别的意思。
“是想让我带他一起?”苏与秣索性不拐弯,直截了当问。
苏与呈倒也坦诚,笑着回,“怎么着都算家宴,你也有老公。”
呵。
苏家这帮人心思可谓昭然若揭,再清楚不过。
左右不能太目中无人免得失了分寸,苏与秣简短应了一声,“行,我回头跟他说。”
而苏与呈听到她的回答,有些感到奇怪,“回头?你俩没一起回去?”
“回了,只是没一起。”解释完后,苏与秣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了?”
苏与呈笑了下,颇有兴致地猜了句,“就是好奇啊,这心里只装着电影的苏导结了婚,会不会稍微女人点儿……”
“……挂了。”
没等他开口,苏与秣毫不犹豫地掐断了电话,往客厅走去。
拉开门,视线一抬,发现原本还在楼上书房的人竟已不知何时下了楼,正随意地靠坐在旁边的沙发里,整个人懒散得像踩在界限边缘,目光没什么波澜,似是漫不经心地听着旁边的人说话。
黎堇书听到阳台方向传来的细响,转头看过去,见人打完了电话,便随口问了一句,“秣秣,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也才睡了一会儿,要不今晚和阿一留下住吧?”
苏与秣闻言准备开口婉拒,却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片刻后最终轻点了点头,“好。”
而听到这个好字,亓一丹凤眼微眯了一瞬,目光扫过黎堇书,落在阳台门口站着的苏与秣身上,与她对上了视线。
黎堇书听见答应,高兴地紧,又扭头招呼沙发上的人,“正好阿一你回来都没怎么休息,就和秣秣在家睡一晚。”
亓一捕捉到某人眼底强掩的决意,薄唇轻勾,慢悠悠地问,“秣秣明天不是要去公司,会不会太赶?”
苏与秣确定刚刚这男人听懂自己意思也猜到为何突然要住这里。
如果是往常询问她绝对无意留下,但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西装的事,留下住纯属无奈之举,至少这人在爸妈跟前应该不至于太放肆。
这么一想她是同意的,但这人也拆穿她小心思拆得不能再明显了。
苏与秣抿了抿嘴,“不赶……工作安排在下午开始。”
亓一闻言挑眉,“秣秣忘了要洗衣服?不是说还有衣服没洗?”
苏与秣,“……?”
可黎堇书不知这混小子闹什么妖,不满地咂了下嘴,“说什么呢真是的,秣秣昨天根本没回家哪有衣服要洗?这些交给佣人处理就行了。你俩都没休息好现在开车回去折腾什么?再说秣秣都答应了你怎么就那么多事?”
“嗯……妈说得没错。”亓一目光落到人身上,丹凤眼微斜,语气意味不明,“秣秣觉得呢?”
“……”
苏与秣觉得,她可能不该答应留下住。
她盯着男人看了一秒后,嘴角轻哂,“妈说得对,我也觉得这样最好。”
话罢她没意愿再多耗下去,转身对黎堇书开口,让佣人准备套自己的换洗衣物和日用品送到房间,随后径直迈向楼梯,连余光都没再分给男人。
亓一瞧着她坚决的背影,还带着点一刀两断就此别过的意思,见此,他嘴角一弯,似是颇为满足。
黎堇书目光回收,冷着脸斥了他一句,“你这小子就是随便惯了,秣秣一直没抱怨过还替你说好的,你不心疼人还变着法欺负你老婆?”
亓一听罢只淡淡抬眸望了眼楼梯的方向,女人早已没了踪影。
他眉目微收,低声笑了笑,“哪儿能真欺负,就是想让她多放松些。您二老对她是捧在手心里,我自然不会少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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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与秣直接回了房间,没多久佣人敲门送来了先前要的物品,她简单应了一声谢便将门轻轻带上。
站在屋内的门前,扫了一眼沙发上那显眼的黑色纸袋,眉梢不易察觉地蹙起。
方才上楼时她心里头已经转了一圈,这东西早被发现,藏也没法藏躲也躲不过去,其实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只是第一次做,就显得别扭。
毕竟在法律意义上他们确实是夫妻,妻子帮丈夫送洗衣物理所应当,然而以那男人一贯的性子,八成会联想到别处去。
苏与秣也由此觉得早些时候的那些顾虑未免有些过了,其实根本没必要。
这人明显就是爱拿她逗乐子,哪儿有什么别的想法?
平时该怎么睡就怎么睡,太在意反倒容易引得人过度解读。
说到底虽然有夫妻的名义,却实质上疏离如陌生人,尴尬不知所措难免,习惯了也就好了。
于是这么一番自我疏导后,苏与秣很快收拾好那点乱七八糟的思绪,拿起换洗物品抬脚进了浴室。
简单冲洗过后,她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抱着衣服推开门走了出来。
门轻轻一推,入眼便是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换了套与自己款式相同但颜色不同的睡衣,显然早已在别的房间洗漱完毕,此刻正半倚在床侧,盖着被子,双臂环抱,目光落在沙发上的袋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