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结事了,衙署上下像过节般喜气洋洋,好好休整了几日后就恢复了严整有序的运行质态。这天傍晚,小棠正伸着懒腰,准备下衙回垂云居歇息,只见孟旸脚下生风地走来,见了她大手一挥:“快走!”
“做什么去?”
“前阵子那样忙,好不容易结了案,咱几个去皓月楼吃酒去,他们几个在仪门等呢,快走!”孟旸道。
小棠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皂服,有些迟疑:“穿这身去不好,怪招摇的,可这几日接连下雨,我洗的衣服都没干呢!要不你们去吧……”
“你就没有一件女孩儿的衣裙?”孟旸很是好奇,他还从未见过她穿女装的样子呢。
“没。”小棠回答得很干脆,“这次你们先去,下次我做东再请你们。”
“那怎么行?”孟旸不乐意,偏着头想了下,“有了,我方才瞧见侯安回来了,他虽比你高些,但是他的衣服你应该能穿,腰间多叠一道用腰带束了就行了。”
“那行,我这就去找他借一套,你且等会。”
好在侯安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吏舍,他虽是林琮的随从,可这些日子小棠瞧着,他干的并非仆役的活儿,因为林琮似乎事事都自己做,所以在她眼里,他的差事轻松得很。她不停歇地小跑到吏舍,见他也正往外走,很着急的样子,她忙叫住他说明来意,他道:“甘捕快,林大人有急事交待我去办。这样,劳烦你自己进屋去拿,”说着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喊了一句,“桌上有个包袱,你别……”
两个人都着急,最后的话小棠只听到了“桌上有个包袱”几个字,甫一进屋果见桌上放着个包袱,“桌上的包袱……对了……”她念叨着,打开包袱见里面有好几件衣服,她顺手拿了最上面那件湖蓝色的,一边换一边想,这个林琮给侯安的月钱可不低啊,穿这么好的衣服……
和孟旸碰了头,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是侯安的衣服?”
小棠摸了摸衣料,无比笃定地点着头:“是啊,怎么样?不错吧?”
是不错,只是侯安穿这衣服怕也有些大了,孟旸心下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多想就和她一同走了。
到了仪门,小棠见傅临渊竟也在,不禁有些诧异,在她看来,他应该是那种严肃的特立独行的领导,和宋穆倒有些相像。
“郑主簿!”孟旸眼尖,瞧见了从左侧小路过来只探出一个头的郑主簿,众人都朝他看去,显然,他不想遇见他们,这架势正是要往回撤呢!
“呵呵……”郑主簿无奈地回身朝他们走来,露出标志性的佛陀笑来,后面跟着一串子人,个个手中抬着、捧着东西,走近才看清是箱笼、桶、盆之类的物什。
“您这是干什么呢?”孟旸迎上去,眼睛不住地往他身后那些人手中的物件瞟。
郑主簿笑弯了眼睛,不住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将库房收拾收拾。你们出去啊?”
没人去接这话头,他们几个岂是含含混混就能糊弄过去的?相互间使了眼色后小棠上前道:“郑主簿,我们正在说啊,这次的案件能破,您是头一份功劳,要不是您把那些迟滞的牒文收着,我们啊现在还在原地转圈呢,哪里能痛快地喝酒?”
“就是就是,”孟旸接话,“本来毫无头绪的,您那几箱子牒文往这一抬,哎——它就一顺到底了!”
旁人都附和着,夸得郑主簿喜不自胜:“话说‘县令于簿书,当如举子之治本经’,别看这些丁口帐、税租簿、邸报、牒文都是些故纸堆,真要用到的时候,白纸黑字比什么都管用!”
大家都点头连连称是,傅临渊则郑重抱拳谢道:“此番的确是多亏了主簿。”
得了他的谢,郑主簿更高兴了,不过仍谦虚道:“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要我说呀,”孟旸双臂交叉,“咱这县衙,林大人是掌舵的,郑主簿您就是压舱石,起着稳定军心的作用。就说那些旧文书,大伙都知道的,本来架阁库就是个杂货堆,文书都乱七八糟堆着,还曾差点儿起火,是您亲自带人分门别类、编号造册登记,这才有了现在的井井有条的架阁库。您看,您这又是收拾哪个库房呢?您只消说一声,我们都给您帮忙!”
“嗨!不是,”郑主簿忙摆手道,接着将声音压低,“这不,林大人未过门的妻子要来住,他这忙里忙外的哪里有空?就着我将西北角上那所院子收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