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杜珉珉把一块白斩鸡塞进嘴里,往某方向张望着,听到姜堇在她对面一声轻笑,回过神,瞥姜堇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
“他真挺帅的,对吧?”杜珉珉把鸡骨头从唇间滤出来。
姜堇不置可否地扬着唇。
陈列那边,一个女生站在桌前,手里拿着瓶冰可乐。
陈列垂眸吃饭,叶炳崐同那个女生说:“妹妹,你这要是可口可乐呢,我就替列哥收了,但你这是百事啊。”
他说着又嬉皮笑脸起来:“别找列哥了,你看他对谁都冷着张脸,你看看我怎么样?”
女生满面通红地走了。
“面皮这么薄啊。”叶炳崐吃差不多了,一只手臂打横搭在椅背上,舌尖剔着牙:“不是我说,列哥,这么多女生追你,也有长得不错的,你怎么就跟座冰山似的呢?我还真想看看,最后收服你的女生到底什么样。”
陈列收了餐盘站起来。
“诶。”叶炳崐也端起餐盘去追他:“会有么?”
“什么?”
“收服你的女生。”
餐盘回收台前,姜堇和杜珉珉站在那里。
陈列刻意拖慢了一点脚步,等姜堇和杜珉珉离开后才往那边走去,嘴里回答叶炳崐:“不会。”
这天的天色阴沉得吓人。在滨海的江城,这样的天气比真落下雨雪来更吓人,空气里潮得似能拧出水来。
大概电力系统负荷着实太大,一中校园里十分罕见的停电了。
晚自习被迫取消,校园里欢腾一片。除了一班,从来都只比谁更卷的学霸们,只是沉默着把本应晚自习做的卷子,塞进书包。
姜堇还是等所有学生离开后,才收拾书包从学校出来,一路跑回河畔。
她气喘吁吁理着肩头书包的肩带,往陈列的那条船上看一眼,陈列蹲在甲板上,咬着一根烟,正拿根木棒砸洗昨夜被姜堇垫在腿下的那件棉服。
姜堇登上自己的船,甲板上很随意扔着个纸盒,印花分外精致,连带着它被这般随意抛置的场景都显出几分诡谲。
姜堇蹲下身,打开那个纸盒。
不出所料,里面装着限量版的那双鞋,显示着昂贵。
等姜堇长大以后,看过有些女孩用奢牌的A货,她自己从不用。不是因为从小用惯好东西,而是从小用的实在太差,很知道辨明它们和真正好东西的差别,因而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眼前纸盒里躺着的这双鞋,因面料矜贵而显得遥不可及。
鞋盒边则是一个很朴素的小塑料袋,绿色印花写着“xx药房”的字样。打开来,是一只冻疮膏,甚至连小票也在里面,不贵,几块钱。
姜堇抿一抿唇,把冻疮膏装进书包。把那双鞋放到甲板上,站起来脱掉自己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脚踏进新鞋里。
她动作有一瞬的顿滞,才蹲下身,低着头专注的眼神,一点一点把鞋带理好系好,站起来跑到陈列的船上。
陈列拿木棒捶洗着羽绒服,还未抬头便已蹙了蹙眉。
不知为何他对自己不满意。
一大早跑去奢侈品店门口、守着人家开门买了这双限量版鞋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真如姜堇所说是个傻子。
他对自己不满意,连带着面色更沉冷几分。姜堇却一个字都没说,上前便来拉他的手腕。
“干什么?”他低叱一声,唇间咬着的烟灰簌簌而落。
他的声音因此显得更凶,姜堇却浑然不在意般,细细手指拽着他手腕,不顾他还沾着一手洗衣粉的泡沫,拉着他固执地往前走去。
她固执起来让人想起她吃东西时的模样,有种不管不顾的情态。
陈列懒得出声了,咬着烟任她拉着走。
她拉着陈列去了公交车站边,仍不说话,直到一辆公交开来,她推陈列的背让他上去。傍晚时分的公交满座,两人混站在人群里,陈列抬起一只手拉着吊环,姜堇双手扶着面前的立柱。
二人朝向相反,各望着一边的车窗。
陈列嘴里的烟已经熄了,只剩烟草的焦苦味残存,他望着天边,阴沉得连夕阳都觅不到踪影,这样的阴天咀嚼起来,应也是这般浓重的焦苦味。
他眼尾瞥一眼身边,姜堇也同他一般望着窗外的天,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