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九思的手微微一顿,停在半空,指尖离琴身不过寸许。他愣了愣,随即缓缓收回手,唇边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小人忘了,小人手脏。”
不知为何,姚韫知心口莫名其妙抽搐了一下。更刻薄的话才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我并无此意,”她平静道,“只是这张琴曾经摔坏过,修补了几次以后,现在已经十分脆弱。平日里,就连我自己也很少动它。”
任九思闻言,饶有兴致地望着那张琴,歪了歪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好琴,夫人再换新的也就是了。夫人若不嫌弃,小人手中正有几架小叶桢楠古琴,任夫人挑选。”
“不必。”
任九思听她拒绝得这么斩钉截铁,又望了一眼墙上的那张旧琴,挑起眉梢,意有所指地问:“夫人这般在意这琴,难道这是故人之物?”
“这与九思公子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关吗?”姚韫知语气不善地反问。
“这倒没有,”任九思立时收回目光,“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姚韫知皱着眉道:“有什么话快说,我没空同你在这里啰嗦。”
任九思把玩着手中的耳环,不紧不慢地开口:“小人同夫人谈一个条件吧。夫人只要能答应小人三件事,小人便将夫人的东西交还给夫人,如何?”
“三件事?胃口还真不小。”姚韫知讥讽道。
她不欲与他废话,直截了当道:“你先说是什么事。”
“小人,现在还没有想好。”
“那我便与九思公子无话可说了。”
姚韫知抬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眼中无一丝波动。
任九思一脸恭敬,可说出的话却出格到了极点,“夫人难道怕小人以此要挟,非要与夫人共赴那巫山云雨之梦?”
姚韫知脸色一沉,“放肆!”
任九思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小人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待夫人,却从来是一片赤诚。夫人若不信,大可以去取一把刀来,将小人的心剖开,看看小人心中可曾对夫人存有半分邪念。”
姚韫知眉心微蹙,似是在极力克制心头涌起的烦躁。
任九思问:“若小人承诺,小人所说的事,不会有损夫人玉体,不会有碍夫人名声,更不会违背夫人良心。夫人允是不允?”
姚韫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任九思缓缓朝着姚韫知的方向走近,张开手,将耳环递到姚韫知面前。
姚韫知没有任何犹豫,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抢过任九思递来的耳环,将它收进了袖子里。
任九思好似对此并不意外,不但没有恼怒,反而轻轻抬起刚才姚韫知触碰到的手指,往鼻尖贴近,痴迷地嗅了嗅。
这一系列动作,姚韫知都看在眼里。
任九思看她在打量自己,还冲她挤了挤眉毛。
姚韫知不明白人怎么可以不讲脸到这种地步。
她不想和他对视,直接将眼睛移了开。
再与这样的人争执,怕是连带着自己也失了体面。
她半晌没有说话,但出乎任九思意料的是,再次开口时,话里竟留了几分余地。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
姚韫知朝他走近几步,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斗篷上的系带,“把衣服脱了。”
任九思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微微怔了一怔。
姚韫知问:“不愿意么?”
“自然不是。”
任九思眼中虽透着笑意,声音里却带了几分不明的情绪。
不过,他还是顺从地将最外层的斗篷脱了下来。
姚韫知只是盯着他看,眼神平静得让人摸不透心思。
须臾,她的手微微抬起,指尖停在他胸前的衣料上,在领口处轻轻一勾,低声道:“继续。”
任九思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犹豫了一瞬,但终究还是听从了她的话,自领口缓缓将衣服拉开,又脱下第二层直裰。
姚韫知悠悠道:“没有叫你停,你便继续往下脱。”
任九思只好再脱了一重里衣。
他动作不疾不徐,指尖在衣带处轻轻一拨,里衣便顺着肩线遽然滑落,露出一层薄薄的亵衣。
他的身形单薄清瘦,衣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僵硬的线条。灯光昏黄,将他的面庞涂上了一层柔和的釉色。他的皮肤苍白如玉,锁骨下隐约透出几道淡色的旧疤痕,带着几分病态。
见姚韫知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心下微微一沉。
落在衣带上手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接近姚韫知,获取她的信任,本就是他计划当中的一环。
他曾以为让她卸下对自己的防备,需要徐徐图之。博得她的好感,更不能急于一时。
可此事进行得这般顺利,他倒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不过他迅速敛住了心底溢出的一丝怅惘,重新戴上了风流公子的面具,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温存地唤了一声:“夫人——”
没成想,下一刻姚韫知原本带着笑意的目光便化成了一把尖锐的刀。
她眉头一凛,冷睇着任九思,毫无预兆地出声命令道:“跪下!”
任九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姚韫知看着任九思僵硬的表情,莞尔一笑。
她徐徐开口,声音轻柔婉转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你不是想要伺候我么?那就,跪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