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几个店员全都跑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
“那不是赵先生吗?”
“他戴着莫比圈,应该…不是吧。”
“天底下居然有长的这么像的人?”
郑迟与郑恩时对视了一眼,郑迟便捂着肚子停住了脚步,“小少爷,我去方便一下。”
赵溪楼挥了挥手,带着柳沐进了一家光脑专售门店。
店员在三人中扫了一眼,就笑着朝郑恩时迎了过去。
“欢迎光临达达,先生是想选一块光脑吗。”
“不是我买,是他买。”
郑恩时一脸无辜的指了指赵溪楼。
店员脸色变了变,但是又很快把笑脸堆起,“那请这边来。”
他带着赵溪楼走到了展示基础产品的柜台,里头摆着几块灰突突的光脑,他就这么开始介绍了起来。
“不要这些。”赵溪楼道。
“我要内嵌磁极,可以控制信息素的款式。”
“那看看这个吧。”
店员又介绍起了一款,赵溪楼也知道这个,已经是一年以前的旧款了,现在早已经迭新换代。
赵溪楼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到摆着新品的柜台,指了指和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那块。
“我要这个,包起来结账吧。”
他抬起袖口,店员这才看到他手上的是新款顶配,面色又变幻了几下,面红耳赤的取来了货存。
“既然都有了,为什么还要买。”
郑恩时有几分不解,“一只手戴一块?”
“要你管。”
赵溪楼拎上袋子,结账走人,看到郑迟又捂着肚子走了回来。
赵溪楼抬起头,确认了一下头顶的指示标识,郑迟来的那个方向,可没有卫生间,反而是…香薰店。
“沐沐。”
赵溪楼把卡递给他,“我渴了,去买几杯喝的,就排队最多的那家,你慢慢排着,我在这儿等你。”
“打听到什么了?”
把柳沐支开,三人站到一边儿,赵溪楼似笑非笑的看着郑迟。
“小少爷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就是肚子疼,上个厕所而已。”
赵溪楼笑了笑,“别演了,谁还没有点儿秘密,咱们相安无事各取所需不是更好,难道非要把我逼急了吗?”
郑迟讶异不已,“你就这么认了?”
“我认什么了?”
赵溪楼依旧是笑着,“我只说人都有秘密,这话不错吧。”
“是不错。”
郑恩时眯了眯眼,“可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秘密,一个人类却居心叵测的以亚种的身份接近上将,这个秘密还是很值钱的。”
“噢,那我这儿也有一个听来的秘密,你们想不想知道?”
赵溪楼见他们二人不言语,便直接开了口,“从前有一户人家,钟鸣鼎食,世代煊赫,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都说生到这宅子里的人可真会投胎。”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里头是什么样的虎狼之地,无边地狱。”
兄弟二人皆愣了一下,定定的望着赵溪楼。
“郑景澄身为本家的少爷,尚且差点被逼疯,二位是郑家旁支,应该过的比他还要艰难吧。”
“呵。”
郑迟冷笑了一声,“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还知道更多。”
“恩时与迟,两个名字,天上地下,郑家的手段我略有耳闻,我知道他们会以一对兄弟间,其中的一个作为弃子,用他的苦痛作为惩罚另一人的工具,逼他承受各种各样的训练。”
“正常的双胞胎是不会相似到这种程度的,你们却从容貌到一言一行,都看不出任何的区别,是经年累月的习惯。”
“你们经常相互扮演吧,就这样骗过所有人,彼此扶持着慢慢的撑了下来。”
郑迟侧了侧头,小声蛐蛐,“哥,他怎么知道的。”
郑恩时垂眸望了他半晌,忽然低眉一笑,“怪不得能得到上将的偏爱,赵先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赵先生是谁?”
赵溪楼眨了眨眼,“这人我不认识,从没听过,恩时可别说错了。”
郑恩时顿时脸色爆红,“你…你叫我什么。”
“恩时啊。”
“我与郑景澄是挚友,你们也算他的弟弟,叫一句恩时不过分吧,还有阿迟。”
“我现在还不能承诺什么,但是咱们的人生目标,有一样是一致的,就是让那座雕梁画栋的宅子轰然倒塌,让业火熊熊,烧死所有魑魅魍魉。
“这些年我和景澄做了很多事,但是只有我们俩是不够的,你们能帮帮我吗。”
“赵…小少爷,你该知道,你的身份漏洞百出,只要上将起了疑心,经不起任何探查。”郑恩时轻声道。
“我知道啊。”
赵溪楼面色不变,“但凡他把我放在眼里过,我早就暴露了,可是在他看来,我卑微到像一粒尘埃,生死都在他的手里攥着,根本不需要费那样的心思。”
他抬手摸了摸脖上的颈环,“你们知道上将为什么让我把它戴着吗。”
“因为他要叫我牢牢的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无法在外面立足,一旦离开了那栋宅邸,我就是个任人践踏的异种,他要用外面各式各样的异样眼光化作刀刺,把我扎的千疮百孔,知道疼,知道躲回他的身下。”
郑迟突然来了一句,“Alpha就是这种东西。”
赵溪楼噗嗤一声笑了,“可是我不在意,因为我不是真的无处可去,现在,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了,可以去告发我,但你们真的这么做了,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失去盟友。”
“要怎么选,随你们的心意。”
“上将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不会背叛他。”
郑恩时嘴上这么说着,但看向赵溪楼的目光,却炯炯如炬。
“谁要你背叛他了,只是瞒他一两件事,怎么就算背叛了。”
赵溪楼挑眉,“我又不是真的异族,害他有什么好处,叫我们的星球门户大开,迎敌人入门吗。”
“好吧。”
郑恩时沉默了片刻,“我们听你的。”
“那太好了。”
赵溪楼说完,还一直盯着他俩看,看的郑迟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你还要干嘛?”
“我想了想,你们还得帮我把现在的身份做实,不能等哪天真的露出破绽再亡羊补牢。”
郑迟不敢置信的抬起手指向了他,“你…你使唤起人怎么这么信手拈来。”
“阿迟是不是没遇到过太多omega呀。”
赵溪楼微微一笑,“好看的omega都是这样的,你还是早点儿习惯吧,对你有好处的。”
“好了别说了。”
赵溪楼回过身,对他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柳沐回来了。”
“排了这么久呀。”
赵溪楼接过了柳沐手里的奶茶,给自己拿了一杯,剩下的准备分掉,却发现他只买了三杯。
赵溪楼抬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还不识数呢。”
柳沐愣了一下,“我…我不用的。”
赵溪楼叹了口气,把袋子打开,掏出了刚才的光脑,三下五除二的扯掉包装后,叫柳沐把手伸出来,摘掉了他手上陈旧廉价的光脑,将新的套了上去。
“这款光脑内置磁极,可以当做抑制贴,平时出门就可以遮掩信息素,我来教你用。”
赵溪楼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就设置好了,他把比例调到了70%,“平时调到这个比例就可以了,再高无用,还伤身。”
他将柳沐脖颈后的抑制贴轻轻揭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柳沐张大了嘴唇,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应过来以后,又急忙把光脑往下摘,“我不能…”
“你能。”
“不,我不能…”
赵溪楼又一次把人按住,“你能。”
“这不算什么。”
赵溪楼道。
“我…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柳沐话音一落,眼圈就红了,哽咽了起来。
“我抢了苏适安被救的机会来救我自己,我是很坏…很坏的人。”
“怎么就很坏很坏了。”
赵溪楼噗嗤一声笑了。
“换了我在生死关头,不管是什么样的机会我都要牢牢的抓住,不管手段多不堪,落在别人眼里有多恶劣。”
“可是人这一辈子被逼到那种地步的时刻,很少很少,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可以为了再去为别人做些什么的。
我希望你忘了自己的过错,但记得这份愧疚。”
从商场出来,时间刚好。
赵溪楼买了一条围巾系在脖子上,郑恩时和郑迟看了,挑了挑眉,到底没做声。
赵溪楼瞥向他俩,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
萨莉酒吧今夜有活动,一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中央都市独立于十九区之外,作为经济中心,有多么繁华,就有多么混乱。
明面上花团锦簇,背地里却有数也数不清的暗虱。
赵溪楼带着三个人走了进去,因为有围巾遮挡,侍应生客客气气的领着他们落了座。
“你们这儿有个叫苏珀的侍应生吧。”
放下酒水单,赵溪楼便问了一句。
那个侍应生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半天才回话,“没有,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
“哦,是吗。”
赵溪楼还是笑眯眯的,“上次有个侍应生捡到了我的手链还给了我,我记得他说自己叫安珀,那应该是我记错了,没事。”
“要一杯金酒,一杯莫吉托,两杯威士忌酸,谢谢。”
“金酒…您要点纯饮吗,不需要调制成金汤力或者马天尼吗?”
“不用。”
赵溪楼摇了摇头,“也不用加冰,直接端过来就行。”
侍应生走后,柳沐有些奇怪。
“我前几天问安珀,他还在这儿呢,难道已经走了?”
郑迟呵呵一笑,“傻孩子,如果是来过又走了,怎么会说从来没这个人呢。”
赵溪楼扫了郑迟一眼,“阿迟这么明白,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真能指使人。”
郑迟会意,嘴上嘟囔着,还是忙不迭的去了。
换了个侍应生把酒端了上来,赵溪楼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微抿了一口。
原来真的这么苦。
又涩又苦,又带着唬人的清爽。
一副无挂无碍的清爽,像漫山遍野的无根草籽都被塞进了嘴里,哪里是清爽,分明是烈火。
他不再多饮,放下了手。
再喝一口,身上就要起疹子了。
赵溪楼仰头笑了一下,一道清冷的光打在脸上,淡淡的湖蓝色混着不知何处飘来的雾,将原本天真无邪的面孔,衬得好似半边仙,半面魔。
只是饮了一口金酒。
身体居然…
后颈痒的发麻,顺着脊椎一路蔓延,在心间上绕了几圈,盘旋着,窜到下腹,窜到发丝。
想要闻他的味道,而不是替代品。
手中的酒杯松了,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声响隐没入人潮。
赵溪楼从地上捡起了破碎的酒杯,在柳沐惊诧的眼神中慢慢的握紧。
郑迟打探完消息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立刻冲了过去,却被郑恩时拦下了。
“他想要清醒。”
痛了才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