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溪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紧紧的抱着宋执。
他瘪了瘪嘴,一下子松开了手,缓慢的挪蹭着,一厘米一厘米的挪,直到从他怀里挪出去,立刻躲到了十万八千米远,在床角睡起了回笼觉。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再醒,发现他又缩在宋执的怀里。
…这有点离谱了,赵溪楼想。
他以前也没有和谁同床共枕过,不知道自己睡觉居然这么不老实。
怎么谁都抱呢。
前几次和宋执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也是这样吗…赵溪楼有点记不清了。
他身形僵硬着,慢慢的把手挪开,结果宋执醒的比他松手快,黑眸微垂,看了眼赵溪楼柔若无骨的爪子。
他抓住了omega的手,捏了几下,像是爱抚又像是作弄,不轻也不重。
“这么粘人?”
赵溪楼气结,但是被抓了个正着,也没法子辩解什么,就从胸口里发出一声介于嗯和哼之间的动静。
赵溪楼理解的是,“哼。”
宋执理解的是,“嗯。”
宋执挑了挑眉,还没言语,听赵溪楼又用微哑的声音讨好道:“小溪今天能出去吗,主人。”
宋执算是发现了,这小蚌人只有在有求于他,或者害怕的时候,才会喊他主人。
“去哪?”
赵溪楼知道宋执不想让他去萨莉酒吧,那儿很乱很危险,上次的事,赵溪楼也心有余悸。
可是那全都是因为莫比圈,如果没有戴着项圈出去,谁也不会觉得他不是人类,说到底还是怪宋执。
“想去中央都市玩儿呢。”
赵溪楼眼里露出了些憧憬来,“你知道中央都市吧。”
宋执:“……”
“太远了,不安全。”
宋执直接道。
赵溪楼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哦了一声。
他当时没说什么,就吃早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提起了以前。
“之前总听人说中央都市有多好玩,可惜了。”
“可惜什么。”
宋执的眼睛扫着光脑,不知在看些什么,一目十行着。
赵溪楼张了张嘴唇,嘟囔道:“可惜我都没有好好玩过,以前一直忙着赚钱来着。”
“赚到了?”
宋执又问。
赵溪楼咬了咬嘴唇,“也就够些吃喝,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呢。”
他不知道宋执到底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又瞧着他的眼色道了一句,“不知道这辈子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宋执没说话,还是低头看着光脑,手里的叉子也顿住了,停在半空,眉头微蹙了蹙,赵溪楼心立马被提了起来。
几秒后,宋执站起了身,叫人备车,然后就走了。
就走了?
赵溪楼傻坐在那儿,气到失语。
他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逛了几圈,逗了一上午的庭院扫地机器人。
“你叫什么名字?”
“布鲁。”
“你呢?”
“小布鲁。”
“呦,有没有大布鲁啊。”
几个机器人一起摇头,“没有。”
“那你叫什么啊。”赵溪楼问剩下的那个。
“我叫W。”
W?
赵溪楼反应了一会儿,直接无语到笑出了声音,什么破谐音梗。
“嗳。”
赵溪楼随口叫住一个佣人,“这机器人谁给取的名啊。”
佣人瞥了他一眼,脸色有点儿难看,但是看了一眼他脖颈前挂的东西,敢怒不敢言,低头道:“所有的机器人都是上将带回来的。”
宋执?他怎么这么无聊。
赵溪楼挥了挥手,“好了知道了,没你事儿了。”
佣人进屋之后气的直跳脚,“那个下贱玩意现在越来越嚣张跋扈了,你们看没看见他那个样儿。”
旁边有人劝他,“人家得了上将的宠爱,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到底是上将的枕边人,就忍忍吧。”
“忍?我们跟在上将身边伺候了十多年,都是当年宫里的老人儿了,如果是什么正室就算了,一只蚌,腥气冲天的腌臜东西,也配叫我忍。”
“你和他置一时之气有什么用,且等着吧,等程少爷嫁进来,上将就算不发卖了他,也会打发的远远儿的,他也就能蹦跶这么几天了。”
那佣人脸色稍缓和了些,想起这件事,冷哼了一声,“我看他能风光多久。”
赵溪楼吃过了午饭,正准备睡一觉,打开光脑一看,宋执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十九区新闻速报的首页。
“航舰署速报,今晨,近空领域出现未知生物反应,宋执上将已率巡航舰队前往,预备与K25巡航舰于小山羊座完成交接,此次航程……”
芜湖!
宋执这一去,没个一星期是回不来的。
赵溪楼压住了心底的狂喜,乖顺的戴上了莫比圈,和管家说,“我出去一趟哈,主人答应了的。”
管家看着他蹦蹦跳跳的扯着柳沐走了,嘴角微不可见的扯了扯。
他挥了挥手,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俩人,巧克力色的皮肤,墨绿色的瞳孔,瞧着像北部八区的人种。
他们俩长的一模一样,一头浓密的卷发如出一辙,甚至连眼尾的小痣都分毫不差。
“跟着他们,照上将的吩咐就好。”
“是。”
左边的那个欠了欠身,应了。
没扣严的莫比圈,一出门就被赵溪楼摘下来藏到了马厩里。
他拉着柳沐一路跑,等出了哨岗,又用命令的语气对司机说,“你,送我们下山。”
他手心出了一层汗,湿漉漉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司机斜眼瞥着他,没说话,半晌看到他胸前的吊坠,神色忽而变了,躬身说了句请。
赵溪楼乐滋滋的坐上了车。
刚坐上去,车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人影闪了一瞬就消失了,司机都怀疑自己眼花了,而后车门也被打开了,不知道从哪挤进来了个跟黑巧克力似的少年,露着个大牙对他笑。
赵溪楼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右边车门也开了,来了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也呲着个大牙,俩人那牙一个比一个白。
他眼都花了,左看看右看看,摸不着头脑。
“你俩复制粘贴啊。”
左边那个抬起手,银色的莫比圈在他指间反着光,他说了句得罪了,然后就咔哒一声,扣到了赵溪楼的脖颈上。
“你…你…”
赵溪楼气结,“你谁啊。”
这东西被扣上了就只有宋执能打开,宋执不知道要去多久,他这几天岂不是一直要戴着这玩意。
“小少爷不要怪罪,这是上将的吩咐。”
左边那个笑吟吟道。
“您要去哪都可以,只是叫我们两个陪在左右,也好护您周全。”
右边那个也笑着道。
看他俩一直在笑,赵溪楼却觉得心里阴恻恻的,他俩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波动,感觉不到是A还是O,但是也不像beta。
身上没有二两肉,瞧着不是很能打,却大言不惭的说护他周全。
“哦,那就谢谢你俩了。”
赵溪楼抱胸往后靠了靠,翘起了腿,项圈硌的脖子很难受,他气鼓鼓的坐在那儿,像只炸毛的猫。
“你,你叫什么?”
半天,赵溪楼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左边那个巧克力。
“恩时。”
“你呢?”他又问右边儿那个。
“郑迟。”
“哈?”
赵溪楼不解的偏了偏头,“为什么不叫恩迟?”
郑迟笑了笑,“我们原本姓郑,我哥叫郑恩时。”
“意思是我出生的刚刚好,是老天恩赐良时,他在里头折腾了许久不肯出来,差点把母亲折腾死,就只能叫迟了。”
郑恩时颇为得意道。
“郑…”
赵溪楼眼神微妙看了他俩一眼,想起了他们是谁。
他听郑景澄提过,说郑家旁支有一对双胞胎兄弟,两人因放浪形骸,被通通逐出了郑家。
这么离经叛道的人,宋执也敢用,他倒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到了山脚下,司机就回去了。
下车后,郑迟和郑恩时一左一右,牢牢的夹在赵溪楼身边儿,把柳沐都挤开了。
“你们到底要干嘛啊。”
赵溪楼皱着鼻子很是无奈的问。
“怕您又绕着镇子转圈。”
郑迟道。
“上次你们就跟着我?”
赵溪楼反应了一下,终于明白了,“我说宋执怎么连我哭过都知道,你们告的状吧?”
郑恩时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
郑迟又摇了摇头,“我哥的意思是,监视的事,怎么能叫告状呢,那叫汇报工作。”
赵溪楼微笑。
“我其实挺好奇一件事的。”
“什么,您问。”
郑恩时边走着边揪着自己头顶的卷毛,把扭曲着盘在一起的一小撮一小撮的毛,扯出来再弹回去。
“我们知无不言。”
“宋执这么变态,是因为小时候过的太苦了吗?”
柳沐吓得捂住了赵溪楼的嘴,郑家俩兄弟也呆住了一瞬。
郑迟艰难的笑了笑,“哈…上将以前的事,我们不清楚,快…快走吧小少爷。”
俩人没想到,那个呆呆的在长椅上坐了大半天,眼泪一汪一汪的淌,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小omega,说起话来居然这么生猛。
“好啊,走啊。”
赵溪楼叫了个车,把他们送到了飞行站,坐空中巴士到中央都市那边是最快的,他以前也常坐。
莫比圈在颈上箍着,落到身上的目光便和从前不再一样。
只剩下肆无忌惮的打量与如同在看一个牲畜的轻蔑。
柳沐让赵溪楼靠边站着,自己则挡在他的身前,紧绷着嘴唇。
赵溪楼抬起头,看到柳沐后颈上贴着的灰色抑制贴,边缘已经翘了起来,表面的纺织物已经被磨的起球。
这种抑制贴本身就是一次性的,最廉价的那种,但是为了更节省些,就会只去替换滤芯,不动外面的壳子。
长此以往,哪怕可以反复撕贴的壳子也会失去粘性。
从空中巴士下去,赵溪楼改了主意,“我们先去一趟商场吧。”
柳沐本来也对去萨莉酒吧不热衷,于是点点头。
中央都市最繁华的商场,每日成交金额动辄过千万,即便是工作日也是人来人往,没一会儿就响一遍营业额过百万的音乐。
赵溪楼对这儿熟门熟路,只是也的确很久没来了。
路过一家专制香薰的门店时,营业员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迎了上来,“赵…”
赵溪楼在心底啧了一声。
好在那店员看到他脖颈间的项圈,又有所犹疑,没再开口。
赵溪楼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瞥了他一眼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