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孟文郝,他最开始找我的时候,他说他只是帮我联系编辑,我当时没钱没门路,更没见识,在杂志上发照片的流程是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就信了。”
周容昕被这两张照片传达出来的信息给惊到了,说话时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很显然,他清楚孟文郝为了出名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
“等期刊发出来之后,我才知道,那张图的署名是他。”
时隔多年,周容昕提起这件事都仍是愤怒。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娓娓追忆:“我去找了他。但是我缺钱啊,我读书都要读不下去了,他就给了我一笔钱,他说……”
周容昕的上唇轻轻颤动,停顿了很久,才说:“他说:‘反正你缺钱,我缺照片,你要不给我打工得了,一张图我可以给一千。’”
“一千块,我每周末出去兼职,每次兼职十个小时,一个月也才不到一千,但是给他一张照片就能赚一千。”周容昕苦笑,“我妈生着病,第二年的学费还没着落,我却任性地买了一个相机——我不可能不心动的。”
“所以你开始给孟文郝提供照片?”
程知萧问。
“学长,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直接。”周容昕把盛满饮料的水杯推到程知萧面前,“对,我开始定期定量向他提供照片。”
程知萧对周容昕会答应孟文郝这件事并不意外。
“所以学长,这件事对我来说只是一场交易,在双方都是自愿情况下,我不会在这么多年后突然跳出来指责交易的不正当性——”周容昕把桌上的手机重新放到程知萧手里,最开始的同情也被收得一干二净,“所以学长,你找我这件事就是错误的。”
程知萧笑出声:“如果我连这些情况都不知道的话,我怎么可能会贸然来找你呢?”
“不过,除了这些,我还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程知萧把手机收好,拿出了从尚乐平那里得到的U盘,“你可以先听一听,说不定就有兴趣和我再做一个交易了。”
*
“交易?”顾识将手中的合同摔在桌上,合同上那“星航娱乐”四个字让他怎么看怎么不爽,“这个事情以后不用再提。”
站在桌前的助理有些难做:“这个……季总他们……”
顾识打断他:“谁想找星航合作就让谁来找我。”
星航娱乐,顾严浩手下的公司之一。
这次顾氏出事,顾识知道肯定是顾严浩背后搞的鬼。顾严浩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擅自跑出去的事,想向他施压,这次只是小惩大诫,下一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还有昨晚,顾严浩直接给程知萧打电话了,明晃晃就是等着顾识自己联系他。
上次顾严浩让他去相亲,被他挂了电话,丢了面子,怎么也要找回来——顾识盯着桌上的合同,思绪漫天飘。
电话滴了几声,在快要挂断之前被接了起来。
顾识不说话,顾严浩气定神闲地等顾识说。
终归还是顾识先败下阵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以为我的意思很明显了。”顾严浩开口,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点威严,“我要你结婚,不是和男人结婚。”
“哪个字你听不懂?”
顾识烦躁地转笔:“所以你去找程知萧?”
“啊,”顾严浩笑了一声,“本来没想找他的,是你自己不想跟你这个爹说话,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顾严浩在威胁他,顾识磨磨牙:“我觉得我的意思也很明确了。”
“我就是喜欢他,我只可能和他一个人结婚。”
顾严浩不以为意:“你和你之前那个小男朋友谈了这么久,我没说什么吧,好不容易玩腻了,你也该考虑考虑父母的想法吧?我们是不可能允许你娶一个不会下蛋的公鸡回来的。”
“以前的教训你还是没明白吗?”顾严浩说话的声音轻柔起来,循循善诱,“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你的意见是不会被人看见的。”
“哪怕我是你父亲,我也绝对不会纵容你胡来。”
顾严浩的话说的冠冕堂皇,仿佛和男人结婚就应该被天打雷劈,哪怕此时的法律都已经承认了同性之间的婚姻。
“小时候你为了一只狗得到的惩罚还不够吗?难道你想再回顾一下当时的滋味么。”
顾识曾经被四次关紧闭。
第一次的时候,他刚满四岁,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在路边捡了一只流浪狗,那是顾识第一次反抗父母,却以失败告终。
在之后多年里,顾识提起那只他取名“阿古”的小狗,记忆却只剩下在黑暗中的痛苦和挣扎。
顾严浩短短一句话,轻易揭开了顾识埋藏心里很久的悲痛。
他不知道那只小狗最后的下场,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在禁闭室里待下去的,甚至已经记不清那只阿古的样貌了。
顾识的呼吸猝然加深了,本以为早就远去的儿时阴影此刻卷土重来——他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阴暗逼仄而潮湿的地下室了。
“程知萧是个好孩子,虽然说话难听,不过普通人家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已经很不错了。”
顾严浩明里暗里嘲讽程知萧上不得台面,还假惺惺地劝顾识:“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孩子前途被毁于一旦吧。”
顾识捏紧了手机,挤出一句:“那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相信你是一个明是非的好孩子,顾识。”顾严浩乐得看顾识吃瘪,心情愉悦起来,“你妈也觉得这个孩子确实不错——可惜了,是个男的。”
“你私下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