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重游,兜兜转转。一晃就已经过去五个甲岁;氿儿踏在云傲国的土地上,有些辨不清南北。
往日停留在记忆里的太平国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一路走来,凝重的城镇,硝烟焦土的气味,长号吹响的声音。不像儿时留念的云傲国。
氿儿想,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是行走在边境上才会这样吧。繁荣在内,但愿如此。
她正走着,突然一声巨响从远方袭来。还没等氿儿反应过来,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烟尘迅速的拂来,氿儿捂鼻,混杂在难闻的烟尘中的,有淡淡的血腥气。
上一刻自己仍旧自欺欺人的幻想被现实击打得粉碎。氿儿快步向着巨响的声音那处去。
脚下被马蹄和战车揉|捏得几近寸草不生。氿儿不知误入了一个什么区域,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退出了沉重的鼓点响起,随即就是一声刺破长空的号响。
视线的远处,又是卷起的飞尘,铁骑肃杀的驶来,有一面氿儿所不认识的黑红色旗子飘扬着。风声在随后紧接着落下了。是无数的飞箭。
青烟凝起,玄花大开。被铁蹄踩踏过的土地没有一丝生机。氿儿闪躲着,直到被身后的一物绊住了腿脚,她才终于彻切的明白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身后绊住她的,是一具穿着铁甲的尸|体。
似乎是因为此处的沙尘太大,视野受到局限,等这一下氿儿得以贴近地面时才发现,横尸遍野,踏血无痕。这是冰凉的战场。
那边还在前进,眼看着铁骑氿就要到了跟前。身后的那边突然传出了号响。又是风声。星星点点的火光被飞扬的烟尘所蒙蔽,只待落下时才现出成千上万的火雨。
又是想原先一样熟悉的巨响,只是更加清晰。黑色的炮火从空中坠下,然后爆炸开,氿儿用青烟护住身体,但仍被巨压掀飞起数尺。额前的玄花开始旋转,往上蜿蜒的青烟成路。
氿儿从地上挣扎起来就往青烟上走。有些声音很近了,背上的琴被解下,弦响,指尖飞快流转,音律急促又转而平缓。最后一音强奏而出,金色的虚影幻化,三奏之音回荡,马折膝,人昏睡。凰音三奏离魂。
也就是在争取到的这一瞬时间里,氿儿凝决,消失在了沙场。
入目已是梧桐叶落下的岁月静好。战场的杀声远去。氿儿抱紧手中的琴在凰之域中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往前走,脚下腐蚀的毒液将空间撕裂开,又现出了沙场的血腥气。一阵让人窒息的势能压从破碎的缝隙里传来。
氿儿的身体被制住,无法再动弹。她眼看着空间被毒素腐蚀销毁,身体跌落回沙场之上。
仙段的强者。
仿佛被扼住了脖颈,身体都渐渐冰凉。眼前,远处好像有一截巨大褐色蝎尾在空中摇拽。战马上的男人举着大刀冲了过来,大刀举起,向着氿儿的头顶。
连眼皮都不受控制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刀落下。
要死了吗……
不可以!
一瞬间,白色的伞骨转动着挡下了大刀,把拖着伞柄末端的红绳拂过了氿儿的眼睛。身体摆脱了强压的控制,她一手握住这从灵识中莫名蹦出的伞。
纵身往后一跃,青烟四起。再收伞,笔直的白伞像一把剑,青烟化作的绳索套下了那马上的人,往氿儿这边送来。握紧伞柄,打下了男人握着的大刀,再踏步,琴变了模样,它悬在氿儿的腰侧,弦音打下,带着金光和清澈的凰鸣,把男人身上的那身铠甲击得粉碎。
氿儿踏在半空的青烟上,又开了伞,像是一个契,无数的灵从空中飘洒下来,似薄薄的雪。她握着的伞,是那个人带给她的啊。
现在,面前和身后叫嚣的军队在想着氿儿奔踏而来。
可她,不怕了,撑着伞,如同他在身边,安心得足够强大。
氿儿悬了空,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指尖在琴上奏起律。指尖划过弦的回响,那份炙热的触感。又像她,那双不可一世的眼睛。
她也与自己同在啊,所以还有什么怕的呢?
金色的和弦以氿儿为中心向着四周散出,似乎连奔腾的战马都慢了三分,氿儿落了地,下一刻,指尖拨动琴弦,凤凰的鸣叫响彻天际,无数凤火坠落,混杂着飘扬的落雪,任何人都再无法近她的身侧。
远处,又是那一截褐色的蝎尾扫过,向着氿儿这边打来。仙段的强压被伞面挡得接近于无。心中只剩下宁静如流水的镇定。
氿儿抚过一边的裙衣,在原地坐下来。她一边的手放了伞,白伞罩在她的头顶静静自传,红绳垂在她的耳侧,有慕三行冷冽的香。但入了氿儿的鼻尖就只剩下柔情的水。
她的指尖抚在弦上,一音一止,是凰不羁但又总是会护自己周全的冰冷模样。
突然心间出现剑尊者在无上天渊中一言一行的以身施教。凝心,拂气。
——人剑合一。
音弦响,玄花现。
青烟幻化出青剑无数,随乐音舞。指尖又奏,剑出,万剑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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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为何无人提及那云傲也藏着这般人物在!”消瘦剩骨的男人怒瞪着凸出的眼球质问身旁的人。
“将军!这般可不是我司某人不帮!他面上的蝎子纹身骇人,再加之消瘦,倒是有几分厉鬼的影子。
那身旁身穿铁甲的男人心都犯了凉:“大人您先莫慌,属下马上就让人去查查那人的底细。不过……刚刚您,刚刚您不是探查过不过就是一个玄段的小丫头罢了……怎会如此……”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不知道是什么个天降玩意,本就勘测到了,不足一提,谁想现在连气息都摸不透了!”男人阴险的望着那很远以外的战场面前凝术,又是一截巨大蝎尾腾空而起向着前方打去。
“大人……您、您可不能离去啊,您若是走了,那、那我们就完了。”那将军竟跪下来哀求起男人来。还没等男人说话,一柄青剑射|穿了军帐插|在了两人身边的地上。
将军吓得脸色惨白,男人也是瞬间阴沉了脸。
“青玄宗……好啊,这云傲竟是勾搭上了这般大派。难怪啊难怪。”他突然收了术,也不再顾及其他,开始整理起身边的物品,“招惹了这般,就是司某也没有法了,今日看,我炎尤这一仗必败无疑。”
那跪在地上的将军慌了:“您这是……”
“将军好自为知,此事我必回去向皇帝陛下汇报。”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大人……求您!败子无生……求您救属下一命吧。”他跪上前去抱住男人的腿。被男人一脚蹬开了。
“将军好自为知。”他冷眼说完,也不管谁的死活,全身散成了一堆蝎子,钻进了那些破裂的地缝里。
穿着铁甲的将军惶恐的还没能从地上站起来,心口处就先炸了,黑色的血从铠甲内流了出来,红色的粉末快速的侵蚀着他的身体,眼睛还是惊恐的神色,却再没能多说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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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军队突然就像溃散的蚁鼠崩溃逃散开来。这边高空突然有一队人挥着背上的羽翼从天空飞过。逃亡的逃兵被宛如天使一样的人追赶着,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