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点头:“他需要休息。”
“好孩子。”
外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夏夏从小朋友就不多,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林暮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阿姨的病……很严重吗?”
外婆叹了口气:“先天心脏病,年轻时控制得好,生夏夏后恶化了。这次肺部感染引发了心衰。她擦了擦眼角,“那孩子一直觉得是他害妈妈生病的。”
林暮震惊地看着病床上的夏妈妈,突然理解了很多事——盛夏总是笑着的样子,他弹琴时的忧伤,还有那种近乎拼命地想让大家开心的态度,那都是伪装,为了掩盖内心深处的自责和恐惧。
两小时后,盛夏如约返回,看起来精神好了些,至少眼睛没那么红了。“我妈醒过吗?”他一进门就问。
“刚醒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又睡了。”
林暮站起来,“医生说情况稳定,需要继续观察。”
盛夏点点头,转向外婆:“您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
外婆还想说什么,盛夏已经推着她往门口走:“您都三天没好好睡了,再这样下去您也病了怎么办?我保证一有情况立刻打电话。”
送走外婆,盛夏回到病床边坐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林暮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父亲肯定在家等急了。
“我得回去了。”
“明天...还来学校吗?”
盛夏摇摇头:“请了一周假。我爸明天到国内,要跟医生讨论转院的事。”
林暮胸口发闷:“确定要转院?”
“不知道。”
盛夏盯着心电监护仪,“如果转回去,我可能得跟着回去。”
这句话像一块冰滑进林暮的胃里。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回去吧。”
盛夏勉强笑了笑,“谢谢你今天来。真的帮了大忙。”
林暮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有事随时联系我。”
盛夏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肩膀的轮廓在病房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回家的路上,林暮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父亲:【几点了还不回家?明天不上学了?】
他盯着屏幕,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学校、功课、父亲的期望……这一切在盛夏的家庭危机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他还是回了条消息:
【在医院看同学,马上回去。】
父亲没有再回复。
回到家,父亲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摊着几份论文。“哪个同学病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盛夏。”
林暮站在门口,“他妈妈病情恶化。”
“就是那个转学生?”
父亲终于抬头,“你跟他走得很近?”
林暮心跳加速:“他是我的同桌。”
父亲审视着他:“月考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林暮低声回答。
“别因为社交活动影响学习。”
父亲合上论文,“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高考。”
林暮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可能需要转学回去照顾母亲。”
“那正好。”
父亲站起身,“你本来就不该把时间浪费在社交上。高三了,集中精力学习。”
林暮猛地抬头,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不是‘浪费时间’!他是我的朋友!”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震惊了。从小到大,他从未这样顶撞过父亲。
父亲也明显愣住了,随即脸色沉了下来:“注意你的态度。回房间学习,十点我要检查你的物理作业。”
林暮转身走向自己房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深呼吸,手还在微微发抖。他刚才居然对父亲大声说话了……为了盛夏。
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科作业和笔记,林暮却一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他拿出手机,发现盛夏依然没有回复消息。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像某种无声的催促。
十点整,父亲敲门进来检查作业。林暮机械地展示着完成的习题,心思却飘到了医院。盛夏一个人守在那里,听着雨声,看着病危的母亲...他该有多害怕?
父亲离开后,林暮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雨声越来越大。突然,手机震动起来,他立刻抓起来看——是盛夏发来的语音消息。
点开播放,传来的却是盛夏带着哭腔的声音:
【林暮,我撑不住了,他们决定要把妈妈转回省立医院,我也得跟着回去,又要失去一切了……】
背景音里是嘈杂的雨声和盛夏急促的呼吸。消息戛然而止,没有再发来任何内容。
林暮猛地坐起身,看了看窗外倾盆大雨,又看了看手机时间——十点四十七分。父亲应该已经睡了。他犹豫了一秒,随即迅速穿上外套,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