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论对错要将自己人包庇到底”的轻慢态度把办公室里的家长们的怒气狠狠点爆。对此一无所知的周循禹则一边表达着自己对季想矫健身手的迷惑不解,一边找出工作手机,找到文娱部的负责人,编辑消息,通知他们一则可能与徐寅有关的潜在舆情让他们妥善处理,切勿扩散,以防对日后造成不良反应,影响股价。
“行了,有进展了再联系,我这儿正在她们老师办公室里给主任赔罪呢。”果断挂掉通话后,虞正青以一种积极为学校分忧的姿态转向温主任。
“我刚看那条趋势里已经有提到咱们吉安八中的评论了,赶紧让家里去处理一下。小孩子家家的,谁小时候不打架,但影响到学校声誉就不好了。”
虽然以一种表面谦逊的姿态、将“我是权贵我今天打算以权势压人”这句话写在了自己脸上,但虞正青现在的态度,与先前作势要给趋势买热度闹破天的三个男生的家长截然不同。屁股决定脑袋,温主任立即对虞正青这个利益同自己坐一边的年轻人刮目相看,连带着对季想的语气也温和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温主任先是赞同地附和虞正青的话,紧接着便语气沉痛地批评起三个男生来。“虽然季同学打人不对,但你们三个肯定是做了什么惹人家小姑娘生气。这样。”
温主任转向季想:“季同学,你给他们三个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打算把季想打人的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
但还没等三个男生的家长愤怒地叫出声,控诉温主任毫无气节地向权势俯首,被高拿轻放的季想首先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满。
也是她自打踏进这间办公室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不道歉。”她一字一顿地看着温主任。“我没有做错。”
被下了面子的温主任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她竟然还不道歉!?
“看看!看看!你们想给人家轻拿轻放人家还不领情!”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老的以权压人小的不知悔改!”
“我要曝光你们!我要找报社曝光你们!我就不信了这还没天理了!”
虞正青连忙截断已然失去理智的三位家长的话。
“我们是相信温主任几十年的教育经验的,温主任是专家,他来处理孩子们的事情我们一向信赖。李组长对孩子们的用心我们这些做家长的这些年也有目共睹,始终心存感激。”他对着温主任和老李诚恳地点头致意。
“不过我觉得有些时候我们也不能一味的结果论。”他拍了拍季想的发顶。“这样,孩子情绪不对,我先带她出去单独谈谈,咱们搞搞清楚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儿的。”
虞正青拽着季想去校园里散步。两个人围着操场转了一整圈,最后停到了活动中心后面的那片温室前。跟在虞正青身后的人始终一言不发。已近黄昏,太阳西沉,季想一根被灼焦了的枯木似的,背着光站在虞正青面前。黑黑的,他几乎快看不清她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叹气。“你打了人不敢叫你家长,把我给叫了过来,我想你对我还算信任。我帮你去扛那几个疯子家长和老师,你总得给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还是不说话。
虞正青眯起眼睛,盯着季想不动神色地瞧起来,而后猛的冷下脸色。
“你向来是拎得清的孩子,所以我一直还算放心让陈舜瑜和你一起玩。但你也知道,我对你的诸多优待是基于陈舜瑜对你的认同和喜爱,我作为她的家长不想让她伤心。”
还是不说?虞正青心里“啧”了一声,决定下一剂猛药。
“陈舜瑜年纪小,也没什么阅历,一直被我们这些家长保护得很好。我作为她的监护人之一,自然会为她仔细筛选相处的朋友。我可以为她纵容她的朋友,也可以让我不认同的人再也别想和她来往。”
果然,话说到这儿,先前始终面瘫的小丫头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虞正青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前面好话坏话说了一箩筐却没点反应,一说到再不让她和陈舜瑜玩了这丫头就情绪波动了。
“我……我……”季想抬起头,艰难地想要说些什么,可眼泪却先于话语而出。
不远处突然跑来了十来个学生,有女有男,都是季想和陈舜瑜在高二八班的同学。
“季想!”
“可算找到你们了!”
“您是季想的哥哥吗?”
这些同学纷纷把虞正青围住,为季想和陈舜瑜打抱不平。
“您别骂季想!她揍那几个高一的揍得对!是那几个人活该!”
“就是,最近不知道是谁,给陈舜瑜造黄谣呢!说得可恶心了!虽然我们很早就给老师说了,但学校里没人说了,学校外老师又管不到!”
“陈舜瑜装没事,但她昨天都没去做课间操!”
“对了,陈舜瑜是我们班同学,是季想最好的朋友。”
“陈舜瑜今天请假没来,季想揍他们肯定是那几个人在季想面前嘴贱了!”
虞正青瞧着这群叽叽喳喳同他说明情况的学生,再看默默垂泪的季想,电石火光间,心中明白了许多。
原来她打了人后找他来学校面对老师,不是害怕她被家长骂或者信任自己,而是因为这件事涉及陈舜瑜;
原来她拒绝认错道歉,不是因为她死不悔改,而是因为她本就无错;
原来她始终不言一语,不是因为打了人心虚,而是因为她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她在应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