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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在黄莺“啁啁啾啾”的啼叫声中,裴逍悠悠醒转。
她想起许久未练习武艺,趁现在院中无人,倒是可以自在练一练。如此想着,她便起身将墙角里靠着的一杆红缨枪挟出了门,在院中挥舞起来。
清风吹来,树上的新旧叶子因着春风,夹着少年挥动枪杆而生的风,飘散而下。少年仿佛听到了记忆中亲切、洪亮又威严的教导声,“枪要直,出枪要有力......”
少年跳转挥动着,越加精神勃发,仿佛正在向记忆中的人展示自己的进步,不知疲倦。
直到淅淅沥沥的春雨渐渐浸湿衣衫,她终于停下,轻叹了口气,掣了枪,徐徐走回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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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一早,裴逍拿出家中小书铺掌柜从雁城托人辗转带来的杏花酒,踏入簌簌雨中,走到院里梧桐树下,面朝北方斟满一杯,举起,从左至右向地上洒了,口中喃喃道,“师父,师娘,阿泽......,难凉寨的乡亲父老,我定会查清你们被害的真相,让幕后真凶付出代价。”
接着裴逍又洒了一杯酒,轻道了声“父亲,这是你最喜欢的杏花酒”,便久久不再言语,也没有动作。
直到几声突然的鸟雀鸣叫,她方才回过神来。
随后,她将酒放回,带着杏花酒的香气,出了国子学一路向东,走到了城东郊一里外的玉山脚下。
诗文课考完那日,阮先生说,谢太傅的墓就在延兴门外的玉山上,如果有学子想去祭拜的话,可以自行去。
虽然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去祭拜谢太傅,但裴逍想去,因为是有谢太傅的坚持和努力,裴逍作为寒门学子今日才有机会入国子学读书。更何况,父亲很可能是谢太傅的学生,自己也应代替父亲去祭拜一下。
她在山中穿梭,见到一处密林掩映下,有块墓牌,猜想可能是到了。她走近一看,却见墓牌上写的“祁彦辰之墓”。
祁彦辰?!
裴逍心里一惊,这人岂不就是文章被收录到《国子学历届学子优秀诗文集》中的那位学子?也是她看榜时,听其他学子议论的虽出身寒门,却学业优秀长期处于魁首的那位学子。没想到,他也就早裴逍他们几年入学,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了?
裴逍轻叹了口气。
那墓前有不少瓜果祭品、纸钱等,想来是其亲友来祭拜放置的。裴逍躬身行了一礼,继续向北走去。
最后裴逍找到一处拱起的石包,她转到正面,见其上石碑赫然写着,“先师谢渊之墓。”
石包旁松柏苍翠,伴着清风和林间鸟鸣,显得格外幽静。墓前杂草很少,想来是时常有人来祭拜清扫的。
裴逍走到墓前,深深拜了几拜。
突然她耳朵微微动了动,连忙起身,躲到了旁边一块大石头后面。
有两个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男子停在了与她一石之隔的谢太傅墓前。
“你家中清明祭扫的事情都办好了?”一男子声音响起。
“都安排妥当了,我家中简单,事情交给拙荆去办就好了。”又一男子声音响起,这声音裴逍听得耳熟。那男子接着道,“倒是你,家中事情很多吧?也是难为你,现在抽空跑来拜祭老师。”裴逍想了起来,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阮先生。
“还好。”另一男子简单回道。接着便是一阵动作、摆放物品的声响,想是那二人在陈设祭品、行礼。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男子声音又响了起来。
“什么味道?”像阮先生的那人问。
“酒味。”说着,那人似乎走动了起来,“就是这附近。”
“应该是有其他同门来祭拜老师吧。”
“是杏花酒。”
半晌,那人又接着道,“杏花酒,可是熙之那厮当年最喜欢喝的。”
裴逍不由想到,最喜欢喝杏花酒,那不是与父亲一样?
只听声音像阮先生的那人回应,“是啊...只是熙之他,可能已经不在了吧?”
“你为何这么说?你有他的消息了?”
“没”。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他们祭拜完离开,裴逍才走了出来。
墓前陈列了瓜果祭品,还有些没完全烧尽的纸屑,裴逍走近拿起看了看,见一张不完整的纸片上面字迹秀挺清隽,竟与昨夜自己在谢太傅的文集中发现的那张书笺上的字迹相似,像是一人所写,而那上面的内容,是对儒家古经的注述。
裴逍轻轻放回那纸片,朝着墓碑又行了个大礼,下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