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右河画中那棵杏树倒是还在,当下正结满了青杏。当年我就是因为这棵杏树,所以才把许月胧安排到同样种着杏树的杏屏院居住,以缓解她的思乡之情。
许月胧轻声抽噎着,紧紧拥着那棵树,我想在这棵树下,曾经一定发生了很多许家人其乐融融的故事。
我无法安慰她,因为我无法劝一个人不去思念自己的亲人。我只能默默站在她身后,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
把许月胧送回客栈后,我和朔川对典狱长家中的人挨个询问,希望可以找到些线索。
其间,他夫人交待出那两个人贩子是从上都来的,曾来家中拜访过几次。
看样子,这个典狱长不只一次将狱中女犯卖掉过,是个惯犯。
我又问:“我们今日来之前,可有其他人来见过你夫婿?”
“是有个人来过,不过那人面生,我不认识,他与我家老爷单独交谈了一会儿就走了!后来我进屋问老爷那人是来做什么,老爷脸色很难看,还把我赶了出去,后来……后来就……”
妇人说罢又哭起来。
我陷入沉思,这其中的关联可能不那么容易查清,不过还好许莹粟的事有了线索,她很有可能是被卖到了上都。
我怕许月胧着急,所以立刻想把进展告诉她,于是匆匆回到客栈,敲响她的房门。
可是她并不在房间,恰巧褚右河也不见了,问了姚甸叶,她也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我只好去街上找,然而到处都不见许月胧的身影。
黄昏时分,晚霞将整个沁州城都披上一层橘红的“纱”。
“陶玉阶!”
有人在酒楼上喊我,我仰头看过去,霞光晕染处,许月胧被绳子绑住,她身边站着的是王肆,她身后被同样捆着的还有褚右河。
上次在太师府门口,我特意将钢针射偏,暂且先将王肆的命多留几天,没想到他又来招惹我。
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将许月胧往前一推。
许月胧半个身子都被迫探出楼上栏杆外,一头墨发瀑布般垂下,被霞光染上漂亮的红彩。
王肆挟持着她,道:“陶玉阶,要想救人,就老老实实走上来,别耍花招!”
我目光死死盯着他触碰许月胧的那只手,整颗心像是要崩裂了一般,又疼又怒。
我不觉攥紧了拳头,镇定地走进酒楼,登上二楼。
“搜!”
王肆命手下人对我搜身,搜出了我身上的几枚钢针。
王肆看着那些钢针,目眦欲裂,“陶玉阶!果然是你!”
看来他是知道那日在太师府门外袭击他的人是我了。但是他为什么说“果然”呢?我使用暗器这件事,目前只有许月胧一人知道,王肆不可能猜到是我袭击他,就算是猜阿链,也不会往我身上猜,我在上都是陶家有名的废物。
我紧紧盯着他,留意着他接下来的作为。
他将钢针猛然弃在地上,另一只手仍是挟着许月胧。
“陶玉阶,你害得本公子脖子上的肉被穿了个洞,这件事该如何了结?”
他双瞳中腾起两团阴翳的黑雾,仿佛要将我吞噬一般,面上确是诡异的微笑。
我云淡风轻地道:“是你挑衅在先,我那枚钢针就是最后的了结,现在又来谈何了结?”
他笑容荡去,只剩下阴翳的目光,这样停了半晌,他又突然大笑起来。
依旧是从前那种奸邪狂妄的笑。
可我心里依旧风平浪静,他的笑对我不起任何作用。
可是,接下来,他就真的惹怒了我。
因为他将许月胧拉住,一只手搭在她肩膀,讥讽地看着我,道:
“陶玉阶,你可想好了,我现在要你下跪求饶,否则,就让楼上楼下的男人们都观赏观赏陶家少夫人的诱人玉体,如何?”
此时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群众,听到他这样说,已经开始指指点点,还有些恶劣的人开始窃窃嘲笑。
而王肆的手下一个个像饿狼一般,盯着许月胧发出荡笑。
许月胧强撑着,没有让眼睛里盈满的泪水流出来,她在朝我的方向看,尽管表情是倔强的。
“快跪!”王肆催促着,一只手已经开始伸向许月胧的衣领。
然而他并不知道,钢针并不是我唯一的武器,刚刚他的手下对我搜身时,我的眼睛就已经看到了旁边的筷子。
就在王肆的手快要碰到许月胧衣领时,我迅速抽出旁边一根筷子,刹那间,筷子不偏不倚地戳在王肆那只手上,嵌进了他的血肉里。
一声惨叫过后,王肆松开了许月胧,我趁机飞身一跃到她面前,双手探到她身后的绳结,为她松绑。
她眼角泛红,呆呆看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王肆的手下们都不敢靠近,我又借此时间将褚右河松绑。
王肆将手背的筷子拔出,缓了一阵,冷汗涔涔地道:
“陶玉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在阔县杀了蒋崇,等着伏法吧!”
我感到奇怪,莫非王肆他一路跟着我们?
无论如何,就单单他今日之举,我就已忍无可忍。
我拾起他抛在地上的一枚钢针,想结果了他。
但是,褚右河拦住了我,“三公子,不可!若是今日杀了他,恐怕陶府会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