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阿梨的脚踝已无大碍,天蒙蒙亮便再次打着小灯笼往鸣翠山去采朝露。
阿梨的眼睛在光线较暗的地方常常视物模糊,有了上次的那场惊险,这次便走了东侧的盘山小径。
阿梨走的很慢,行至山腰处,才发现青竹公公正守在亭子中,见人来了老远便迎了上来。
原来伍小将军还在宫中,他真的在此处晨练,还来得如此早。
难怪刚才上山时山下的路旁挂上了灯笼。
“早,青竹公公。”阿梨笑着举了举手中的小提篮,道:“我给小将军带了一些自己做的糕点,是梅花糕。”
世家大族和王孙贵族的吃食用度极为讲究,且轻易不透露忌口喜好,来路不明的吃食都要由专人检查过。
两次见面小将军身边似乎都只有青竹公公贴身随侍,是以阿梨先和青竹公公提了这事。
“哎,梨姑娘有心了,殿……,主子现下应该快晨练结束了,恰好赶上时候。”青竹公公笑眯眯道,并无半点要接过去检查的意思。
“青竹公公,这点心您要不要先过目一下?”阿梨只以为他是忘了。
谁料青竹公公却依旧笑眯眯摇了摇头道:“梨姑娘说笑了,您亲自做的东西奴才可不用检查,您快些上去吧,趁着日头未出来好采晨露。”
阿梨只好福了福身,顺着青竹公公指的方向上了凉亭后的台阶。
今日这人的穿着让人眼前一亮。
一袭墨蓝色衣袍,蓝色缠细金丝束发带,正手持一柄白晃晃软剑,使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法。
银白软剑若流星般潇洒舞动,山中间或纷扬而落的树叶和草絮都被其周身剑气震得四散开来,仿佛那人舞剑的一圈自成一个小世界。
哪怕阿梨并不懂剑法,也能看出舞剑之人动作极为干净利落,基本功极为扎实,似柔实刚,似虚实利。
专注于练剑的男子仿佛在自行发光一般,和天际露头的旭日遥相呼应。
阿梨再一次不自觉得屏住了呼吸,看得有些愣住了。
直到一套剑法结束,谢长佑方才收好软剑,向少女站着的地方走来。
“抱歉,久等。”
刚练完剑的男子身上似乎还萦绕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气质,阿梨微微低头福身行礼,脸悄悄地红了些。
还好天色并未全明,他应当没有发现吧。
少女并不知道,自己迎着日出的方向,手里又提了一盏小灯,两种浅黄光晕打在脸上,映出腮边两抹薄红。
谢长佑不动声色地盯着那两抹薄红望了几眼,心里默默决定下次伍连科那小子再犯错,可以少罚他操练几回。
毕竟他给自己提的这个看似不靠谱的建议,似乎有点用。
“见过小将军。”阿梨偷偷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心中的莫名悸动,将手中的小提篮递过去。
“小将军两次相救,奴婢无以为报。恰好万寿宫里的晚梅这几日开了,奴婢便做了些梅花糕来,也不知将军有没有甚么忌口的。”
阿梨有些忐忑,但好像自己当下能做的确实也只有这么一点小事了。
对面的年轻公子接过小提篮,掀开上面盖得严严实实的细布,里头是一只盖了盖子的瓷盘。
揭开盖子,光洁的白瓷盘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叠成小塔状的梅花糕,这梅花糕做成花瓣形状,周边为白色,待到中间时渐渐过渡为淡淡粉色,最中间是浅鹅黄色的花蕊。
一只梅花糕大小不过两指宽,做成这样精巧显然是花了十分心思的。
谢长佑望着盘子里散发着阵阵清香的小巧糕点,不知回忆起了什么,似是有些出神。
“小将军?”阿梨见状心下忐忑越甚,该不会这糕点恰好撞上了伍小将军的忌口吧。
“无事,想起了一位故人。”谢长佑露出了一抹带着安抚的笑容,一双清冷的桃花眼中冰雪刹那间消融,平添几分潋滟。
阿梨差点再次看呆。
谢长佑将盖子重新盖上,转身向亭中而去:“走吧,阿梨姑娘,一起用早膳。”
尽管阿梨再三推辞,还是在伍小将军的强势邀请下一起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
也不知青竹公公怎么办到的,短短一会儿功夫,亭中就变出了一桌子乍看清淡细瞧并不简单的早膳。
这是阿梨自入宫以来吃得最舒心可口的一顿早膳,桌上的小菜和粥恰好都是阿梨喜欢的口味。
早膳用到一半,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谢长佑有事只得先行离开,青竹则留下等阿梨吃完。
阿梨颇有些不好意思。
“害,梨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常年忙于公务,早膳都是草草对付,难得有像今日这般坐下来用这么多早膳的时候,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梨姑娘你呢。”
青竹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有时候咱家可真担心主子的身体,可又实在劝不动,要是主子能日日像今早这般按时用膳那就好喽。”
青竹有意助主子一臂立力,话虽有些严重,但所言也确实不虚。
德王从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兵到如今万人敬仰的战神将军,背后所付出的血汗辛酸也只有德王自己知道了。
青竹年方三十便能做到如今位置,自有自己看人的一套方法。
这位梨姑娘心性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同宫里那些人十分不同,抛开容貌不谈,一身气度反倒像是大家族里细心教养出来的闺秀女儿。
更何况还有四年前那么一遭缘分,难怪主子会另眼相待。
只是他也有些纳闷,梨姑娘怎么就将殿下给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