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一切,他才躲进阴冷的楼梯间,喘着粗气,红了眼。
十三年光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饱经风雨,成长蜕变。然而当这些事如潮水般再次涌来,他在漩涡中兜兜转转,才最终惊觉:
自己还是那个五岁的小男孩,面对现实依旧不知所措。
他查看了自己账户里的余额,计算好了外公每个月疗养需要的费用。他用了三天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考军校需要身体素质,他就每天晚上跑五公里;考军校需要成绩,他就每天多刷真题。
他以为这样未来就可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却在高考临考前出了问题。
何砚垂着头坐了两个小时,床上因为化疗变得虚弱的老人才慢慢转醒。
“阿砚”,老人声音沙哑,“你来了多久了?”
何砚听见声音,立马抬头挤出笑容。
“没多久外公,您身子最近怎么样?”
“挺...挺好的。”
何砚按住老人准备起身的动作,自己站起来从床头柜那接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递过去。
“我复读也还好,同学们都挺好的,很友善。老师也很照顾我。”
“我每天都很充实,有很多人都愿意跟我玩呢。”
为了让老人少说话,每一次来,都是何砚大段大段的讲。
看见老人表情好了一点,他继续说:
“我那个同桌,对我很好。我一去就带我融入环境呢,他妈妈也是钢琴家!”
“您天天心情好一点,积极配合医生工作,等哪天有机会我带他来看您!”
“好好好,我等着我等着。”
出了疗养院,外面依旧是折磨人的高温。没过三分钟,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你去疗养院了吧。”
是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何砚,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公司里那些该是你的我一分不抢,我给你个机会回来。”
“你以为你的外公还能在撑过一年吗?”
“他能撑过一年又怎么样,你现在还能考出你曾经的成绩吗?你上了高考考场就开始晕了吧。你还能怎么参加考试?”
何砚盯着短信看了一分钟,在烈阳下感觉冷汗直冒。咬着牙点了删除,然而拉黑键还没按下去,手机顶端又进了一个新消息。
“大神——”
江逾白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
“你在家不——”
“暑假作业写了吗?我来找你抄抄?”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打字回复:“我不在。”
不出三秒那边也发过来三个文字:“那好吧。”
还附带了一个小狗可怜的表情包。
刚刚在疗养院里他没和外公讲,前几天江逾白弹得那首曲子,就是他妈妈生前最喜欢弹得曲子之一。而江逾白的母亲,正是当初自己妈妈在外留学的同班同学。
那个女人保养的极好,和旧照片上站在母亲旁边的人一模一样。站在江逾白母亲身边的每一瞬间,他都感觉自己穿越了时间的洪流,回到了自己母亲张扬明媚的少女时代。
他高三在江年旺手底下当学生的时候,不止一次听他说过他和爱人的浪漫冒险故事。每次何砚都在底下自己做自己的题目。
但是江年旺讲的次数实在太多,他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
当初江逾白父母的这段婚姻受的阻力不比谁小,结婚之后周轻玉想去北京发展,江年旺便放下在絮城的铁饭碗,跟过去陪着。
他从不恨自己的母亲,同样都是张扬的少女,同样都是勇敢为爱奋不顾身。有人幸福,有人剜心。
该恨的从来都是何璋。
何砚切回去,看着陌生短信的空白页面,抬手打了三个字:你做梦。
然后点下了那个鲜红的拉黑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