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勾起,转而将吻印在她的发间。
一时间,除了窗外狂乱的雨声,室内再无其他动静。
...
一场暴雨直到深夜才堪堪停下,顾云被他裹紧斗篷亲自驾马车护送回府时,仍有些心乱。
这个人,可以强势地对人坏,也可以霸道地对人好。
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百般关爱,事到如今,她真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对待他的纠缠。
推开屋门,夏蕊快步上前迎她。
“家主可算是回来了。”
顾云点点头,制住夏蕊要为自己解斗篷的手,“不必麻烦了,你早些去歇息吧。”
话音刚落,屋内竟又走出一人来,是她的母亲。
她期期艾艾,有些手足无措,似是有些想责怪女儿不顾身体深夜未归,却又不敢胡乱开口,最终只挤出一句“阿云...”
顾云瞧见自己的母亲,有些诧异,“阿娘怎的等我到这么晚?”
她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衣袖,又状似随意地指了指一旁的食盒,“晚间本想给你送碗长寿面的,没想到你出去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云这才发现母亲身上的衣服犹有些湿润,晚间那会儿的雨下得正狂,她的阿娘...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我没事的!阿娘快些回去歇息吧,湿着衣裳,可别生病了。”
她的阿娘在她记忆里一直像一朵柔软的菟丝花,早年从村外嫁给阿爹,连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顾家的”就这么成了她一辈子的代号。
她柔软、坚韧,却永远只能攀援着他人而生,从前这个人是她那禽兽阿爹,如今,这个人变成了她。
她不在意母亲依赖她,可却实在不喜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态度。有时,她真是不知该如何对她的阿娘才好。
“夏蕊,快些送老夫人回院子去。”
母亲仍有些犹豫,见顾云不停推她出去,还不忘提上那食盒再走,“好,好,面坨了,阿娘下次再给你做啊...”
顾云长叹一口气,看着母亲的背影,不由得反省自己,莫非那次与父亲对峙吓到她了?
罢了,明天去看看她吧。
随即,顾云在自己屋里发现了三个礼盒。
其中两个都有明确的信笺署名,言杞送了两本绝世古籍,一本与书法相关,一本与木作相关,都是她喜欢的;影老板则送了她一些天南地北的稀奇东西。
至于第三个,包装不算精致,拎起来却格外沉。
她拆开来看,竟是一堆袖珍的木构零件,外加一张图纸,纸上所绘俨然是京郊新建的永安寺释迦牟尼木塔。
这是她的同僚工部营缮清吏司司长杜放主持修建的,每处细节都穷尽人力、巧夺天工,它竣工时,她一眼便生出了想将它珍藏的想法。
为此,她还私下去问过杜放能否借他图纸一用,她想做个小模型出来,但被他拒绝了。
这件事她再未向任何人透露,他是如何得知的?
顾云将它收好,让自己不要多想,灭掉烛火上榻休息。
这日之后,她和母亲的关系缓和了一些,她的阿娘也开始每晚雷打不动地来盯着她喝调养的药。弄得不仅是顾云院内的空气,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苦不堪言”。
更让她气恼的是,她有时实在不愿意喝,好不容易诓骗走了阿娘,周其钺那人却像是在她身边长了眼睛一般,随即便来“求见”。
阿娘性子软,好说话,这个人就不一样了,完全无法糊弄。
为此,顾云特地吩咐了门房,不准放他进来。可这却完全没有效果,他甚至比以往来得更快,几乎是与她阿娘离开的步伐前后脚。
她冥思苦想,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
顾云不是在这种事情上较真的人,想不明白也就干脆随他去了。
她依旧每日兢兢业业地履行工部侍郎的职责,但出乎意料地,这日下早朝后,戴丞相居然破天荒地找她借一步说话。
身为百官之首,戴丞相瞧着不过四十余岁的模样,文人的清贵气与大权在握的霸气在他身上糅杂得很好,蓄有短须,俨然一个风度翩翩的美髯公。
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顾云有些招架不住。
“往日与顾侍郎交往不多,只以为你是一个专心政事民生的孤臣,倒不知,竟也是个以女子之身搅弄朝政的风流之人。”
顾云心里一跳,稳住表情恭谨回话,“下官不知丞相大人何意。”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贬她,但她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位高权重的丞相。况且,她的身边除了那个甩不掉的周其钺,还有谁?
戴丞相看她的眼神满是深意,“还请顾侍郎谨记,不该招惹的人别去招惹。”
顾云不明所以,却只好顺着他的话答,“下官谨记。”
暮春四月,官道两侧的树枝繁叶茂,只偶尔向人间飘落零星的最后几片花瓣。
顾云走在回府的路上,思绪有些飘忽。
身侧依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周其钺。
他始终在努力践行着他的宣言,不强迫她,却缠着她,让她只看得见他一人,这样她迟早会爱上他。
“方才丞相同你说什么了?”
“与你无关。”
“啧。”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二人一路无话,各自回家。
当晚,顾云有些心绪不宁,漫无目的地在府中闲逛。
月光如练,竟在地上投下了许多参差不齐的影子。
突然,晃悠到自家宅子西侧时,她发现一墙之隔,竟然有一棵繁茂的树伸了些枝桠到她这边。
似有所感,她抬头一望,果然对上了周其钺那双落满星子的眼眸。
他对她笑,“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