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陆寄野觉得口舌有些干燥。
“你回去吧。”
“什么意思?翻脸不认人?”陆寄野气笑了,连带那双金色的眼眸都透着一股怒意。
他在虞温琢面前总是这样好猜。
大概也是明白了这一点,青年神色怔愣。
遥记得朝堂上,陆寄野强势狠厉,单是静静地站在那,就让无数人心生畏惧。
他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在战场上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然而在虞温琢面前,小气记仇,有点幼稚。
不知怎的,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清浅,眼眸似一汪被搅动的池水,涟漪泛泛,煞是好看。
陆寄野怔住了,虞温琢矜贵疏远,似雪中枝头梅花,可望不可即。
如今却如化开的春水,温和近人。
不可否认,虞温琢有一副好相貌,只是平日的他难以接近,更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令人望而生畏。
他有这个资本,陆寄野总觉得他生来就合该是这幅模样的。
“天色已晚,你是想宿在这里?”
陆寄野脑海空白,随即心中一颤,耳尖红了起来。
他慌乱地站起来,掩饰性的嘴硬道:“我怎会宿在这里?我只是怕你出事后旁人又该说我苛待你。”
他说着往外走,“我很忙,没空次次都来看你。”
虞温琢闻言挑了挑眉,“我可有让你来?”
陆寄野一顿,又想起上次借口被拆穿之事。
他回头怒道:“我那是怕你死在这,解释不清!”
虞温琢被逗笑了,明晃的烛火下,那乌黑的眼眸染着光亮,红润的唇微扬,意外的夺目。
陆寄野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垂头躲闪:“注意肩膀上的伤,记得敷药。”
这回轮到虞温琢了,他愣了片刻,想起被砚台砸到的地方。
他以为他掩藏的很好,却还是被发现了。
虞温琢看着陆寄野离去,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他觉得有些可爱,是他从前不曾看到的一面。
“公子可好些了?”清梨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药膏。
“不碍事。”
现在确实好多了,丝丝缕缕的痛是可以忽略的。
“将军派人送来的药膏,效果应该不错。”
清梨一眼看出这是御赐之物,必然不是凡品。
外伤也得精心护养,尤其是肩膀这种重要的位置。
虞温琢褪下衣衫,有些肿起的淤青在白皙肌肤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腹部尤为明显,毕竟顺元帝可是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
涉及皇帝,清梨不敢妄言,她用手掌将药膏温热,然后再抹在虞温琢身上。
药膏的质地软糯,敷上去也不会有痛感,反而舒适镇痛。
腹部的伤势面积大,清梨揉了一会儿,虞温琢就让她停下了。
“你歇歇,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清梨说着继续将淤青揉开。
虞温琢见状也不再阻拦,看着清梨认真的模样他有些出神。
如今清梨十五岁了,算起来跟在他身边已有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瘦弱的孩子长成明媚的少女,细细想来,他是该准备些嫁妆了。
虞温琢没有询问,他知道清梨一定会说要永远留在他这边。
一个花季少女绑在他身侧,这算什么事?
还有清墨,半大的少年郎总是对外面的世界憧憬着。
他死之前一定要为他们做好打算,即使将来没有他,清梨和清墨也能过得很好。
夜色渐深,烛光依旧明亮,这样安静的氛围总是让人困倦的。
清梨将药膏涂好,然后给虞温琢盖上棉被。
她轻手轻脚地出去,期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虞温琢早已陷入睡梦中,他眉目舒展,显然是没有再被噩梦干扰。
他睡的倒是不错,可怜陆寄野直到现在还异常清醒。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最后起身走到木桌前,拿起茶壶就开始灌凉茶。
冰凉的茶水划过喉间,让他的燥热减轻几分。
陆寄野头疼,为什么他就是忘不了虞温琢的话?
——“天色已晚,你是想宿在这里?”
这声音清润,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
明明只是字面意思,他却下意识地想了许多。
陆寄野唾弃自己,虞温琢是他的死敌,如今怎的动摇了?
就因为虞温琢嫁给了他?
不可否认,这人确实变了许多,脆弱易碎,让他生出一丝怜惜之意。
黑暗中,陆寄野忽地勾起一抹嘲讽地笑,他真的疯了不成?
虞温琢手上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血?哪里脆弱易碎?
陆寄野烦躁的不行,他放下茶壶,然后硬邦邦地躺在床上,努力酝酿着睡意。
房间中只有月光照进来,模糊间能看到床上之人浑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