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今天查出什么来了吗?”李沐瑶轻咳一声,“整个下午我都在给你打掩护,你不许再推脱了。”
阿离微微一笑:“仍是这个瓷瓶。”
“你是说……”李沐瑶从他手中接过瓷瓶,仔细端详,“既然这个瓷瓶如此显眼,如果真是装了毒药,为什么在下毒之后这马倌儿不处理掉?若说是没有来得及,却又被仔细地清理过了……”
阿离向李沐瑶投来鼓励的目光,李沐瑶续道:“他想……留下一个凭证?”
“啊?”阿离有些惊讶地道,“凭证?下毒的凭证?好指认上线?”
“不对,”李沐瑶摇摇头,“若是这样,不应该清理瓶子……那是为什么?”
阿离放松身子,靠着车厢壁,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公主,你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李沐瑶不服气地道:“胡说什么,我怎么不知了!”
阿离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同她争辩,道:“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想拿去卖钱。”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李沐瑶眼睛一亮,“葛清说,这瓶子是官窑出品,用料上乘,做工精致。若真拿去卖了,说不定还真值几个钱!”她眼珠一转,又思索道,“只是,这瓶子这么显眼,一眼便知是司丹局的东西,怕是不好卖吧。追着源头,私贩官窑制品,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阿离没有打断她,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她分析。
李沐瑶回想起今日在钦天监时,程天和葛清的话,以及主簿与账簿中对不上的字迹,忽然灵光一现:“原来如此!钦天监的账目有问题!今天那两个老滑头给我看的是他们早就拟好的假账,虽然单看账簿都是平账不怕查,但是很难与实际情况严丝合缝,所以后来我问王远恒采购药材事情的时候,他们才支支吾吾地圆谎。”
见阿离点头,李沐瑶又续道:“钦天监带头私贩官家资产,看来已经逐渐形成了销售渠道……难怪,我说怎么连日常瓷器这种东西都有账目,比我私库记得都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恐怕,不止瓷器,”阿离轻轻摇摇头,“卖瓷器,能赚几个钱?”
“你是说……”李沐瑶被心中的推测吓得双目圆睁,“他们……卖丹药?”
“只有这样,瓷器才值钱。”阿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沐瑶忙捂住自己的嘴,凑近阿离,放低了声音:“不会吧,司丹局能有几个胆子,被查出来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想也是,”阿离也往李沐瑶身边挪了挪,“我猜他们不敢直接贩卖进献陛下的丹药,但是炼一些普通丹药,谎称是延年益寿的仙丹,再高价卖出,则可百倍甚至千倍获利。”
“更有甚者,”李沐瑶接道,“完全可以回收瓷瓶,装些吃不死人的普通丹药,牟取暴利。”
“咦,没想到公主竟然是个做奸商的好料子。”二人距离很近,李沐瑶抬眼便看见他那双略带调笑的棕色双眼。冷不丁被他开玩笑,李沐瑶顺手锤了他一下:“说正紧的!”
“嗯,扯远了。”阿离收敛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但说到底,这阴阳账只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此事还不清楚牵涉了哪些人,你在朝中势单力孤,切不可轻举妄动。现在还远远没有到能查此事的时机。”
“嗯,”李沐瑶点头答应,“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阿离又道:“说回黄风驹的事情。下午殿下集中问询的时候,我挑了几个有出入嫌疑的人的房间和丹房大致查探了一下,毕竟时间很紧,没有得到很多同黄风驹案子有关的线索。”
“倒是有很多司丹局私贩物资的线索?”李沐瑶苦笑道。
阿离点点头,却从怀中摸出一个蜡纸包:“却也不是一无所获,我找到了这个。”
李沐瑶在晃动的马车中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却发现是一根被卷起的细长植株,带着类似小麦的穗子,已经干瘪了,“这是什么?芨芨草吗?”
阿离有些奇怪地看了李沐瑶一眼:“殿下认得芨芨草?”
李沐瑶总不能说自己上一世也算走过边城的人,干笑了两声,道:“在书上见过。”
阿离“哦”了一声,道:“很像,却不是芨芨草。而是醉马草。”
“醉马草?”李沐瑶有些糊涂了,“这司丹局究竟是炼丹还是养马的,怎么又是椒马子,又是醉马草的。这醉马草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北地马场常见的一种杂草,但对牲畜而言有剧毒,牲畜少食如同醉酒,四肢无力,站立不稳;多食则口吐白沫,甚至死亡。”阿离解释道。
“会不会和椒马子一样,可以少量入药?只是用来炼丹的辅助药材?”李沐瑶思索道,但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或许是因为我们查案所以才格外敏感,但不论如何,这些药偏偏都出现在司丹局,很难说完全是巧合。”
“猜猜看,这东西我在哪里发现的?”阿离问道。
“那只能是几件无人的丹房了,”李沐瑶思索道,“该不会,是葛清用的乙字号丹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