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蓊没动,既然方明维在,那么另外一个人?她看到方明维促狭地朝她挤挤眼睛……
而后他整整衣袖朝台阶下方喊:“阿郁!”
远处驶来的车辆在这时缓缓停下。
今天晚上沈家的客宴就设在此。
邀请的客人自东洋而来,但好在对方子女都有一半的中国血统,至少交流没有太大问题,避免了普通聚餐还要带翻译的尴尬情况。
但即便如此,沈映蓊还是从对方的“两国高校差异”话题中逐渐神游,直到身旁的女孩小声叫她,她才回神。
这是她今晚出神的第三次,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女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神色暧昧道:“我懂。”
沈映蓊一怔。
“你们这里的男人都这么好看吗?”
“什么?”
“我本来以为,我哥哥就够好看了。”但是今晚,一下子看到两个比她哥哥还要好看的。
只是其中一个虽然漂亮得跟他胸口的那朵花一样,但一看就有毒,至于不远处的那个,宽肩细腰长腿身材一绝,更绝的是他的脸,面容清隽轮廓分明,偏偏气质还好,非要形容的话,像她祖母珍藏的那枚“雪钻”,看似温和无害,但到光下,便璀璨锋利得有些刺眼。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恰巧对上对方抬眼看过来的视线,便有些招架不住。
右臂被女孩一把捏住,没克制住力道,捏得死死的,沈映蓊低下头看向那只绷紧的手背,却觉得不是很痛,甚至连感觉都没有。
“怎么办,他好像看过来了!这里就我们两个妙龄少女!肯定是在看我们!要上去跟他要联系方式吗?”
沈映蓊被她的话逗笑了,切牛排的手有些使不上力:“你们那里的女孩不都是很内敛的吗?”
“这都是刻板印象。”女孩松开手,撇嘴,“换做我认识的那些女人,说不定早就扑上去了。”
“中国男人也很能喝酒啊,他喝了多少杯了?六杯?七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酗酒的可能呢?感觉做男朋友还是有点问题啊……”
是九杯。
沈映蓊这么想着,又看到另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走到他面前,给他倒了满满一杯。
她愣了下,而后,放下手中的冷钢刀叉,起了身,在女孩逐渐惊愕的眼神走过去。
“姐!”
“阿猊!”
“沈先生!”
同一时间,三人出声打断。
沈灵均也跟着站起身,沈方淮眉头微皱,而第三个人,方明维,竟然还真的举着酒杯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堵了沈映蓊的路。
他笑吟吟向沈方淮问好,又表示假如之后还有什么机会的话,请不忘提携他一把。
同沈灵均一样,沈方淮神色淡淡,但他心性远超常人,至此还能笑着应上几句:“我曾经和灵均说过,被人骗一次当经验,骗两次就是蠢了,可这不代表他可以犯一次错,猎鹰可以,养只狗权当工具,工具不趁手没关系,可没有让狗反咬一口的理,我也不允许。”
方明维摸鼻子笑道:“我自我定位是把枪来着,而且也挺有作用的。”
但在闻郁处境艰难的情况下,方明维却站了出来接下他手中的烂摊子,不说他这一步是否走得如沈家的意,单论他前段时间和沈家深度绑定的关系,也让试图插上一脚的人开始犹豫,这是否是沈家授意下的抬了一手。
于是方明维这一步,对闻郁来说不知道该说是趁火打劫,还是该说是雪中送炭。
沈方淮眼神犀利,方明维揣着明白装糊涂。
“阿姐……”沈灵均咬着牙,要去拉沈映蓊。
再一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他。
可她视线却聚焦在他的那只手,和手中的酒杯。
为什么还要喝酒呢?
明明脸色这么差了。
他一定不会吃药的,也不好好吃饭。
她无视掉身后的沈灵均继续往前走,忽然有人拦在她身前,挡住她视线。
“这位就是沈小姐?”一个陌生面容的年轻男人站在她身前,朝她露出善意而干净的笑容,干净到,他和这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她蹙眉,对方耳根就这么缓慢变红。
“贤侄来迟了,”沈方淮不再理会旁人,笑着同男人招招手,“我来为大家介绍下……”
周围又热闹起,嚷嚷着迟到罚酒,好似先前不过是刹那云烟,不过也确实如此,只是一个眼神而已,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继续同对面的人聊天,而后笑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方明维耸了耸肩走回去。
他又喝下一杯。
后来是蒋一凛来了,那边声音大了几分,有人看不下去,应和着蒋一凛,说了方明维句,谈生意太狠,就算不是朋友是上司也不该这么不厚道。方明维则大呼冤枉,笑着说:“可不关我的事,我劝不了。”
方明维劝不了。
她也劝不了。
不过短短十步的路,她走不过去。
身后沈灵均的声音低低响起:“阿姐……”
她看到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移开视线。
她看着身旁替她解围、已是满面羞红的男人,拦下他迟到的第三杯罚酒,“别喝了。”
花园的风从她耳畔吹过。
她打了个冷颤,才想起她现在是陪着别人在吹风醒酒。
身旁的男人醒得差不多,两杯酒下肚还不至于让他真喝醉了,但脸上薄红未消。
“刚才谢谢了,啊,还没来得及跟你正式自我介绍。”
沈映蓊这才看向眼前的男人,点点头:“我知道你,林悠樹。”
男人有瞬间的惊讶,沈映蓊补充:“刚才介绍的时候我听了。”
于是惊讶迅速变成窘迫,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躬身,道:“我还以为……抱歉抱歉。”
沈映蓊觉得他又变得符合她的刻板印象起来,害得她也跟着恭谨:“您不用道歉。”
林悠樹现在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今年27岁,不比你大多少,按照你们的文化习俗,没有必要对我使用敬语。”
沈映蓊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她“哦”了声,没理解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道:“那您还挺年轻有为的。”
林悠樹:“嗯?”
沈映蓊说完,反应过来,也愣了下,其实她刚才也没认真听别人怎么介绍的他,也不知道他“有为”在哪儿,于是硬着头皮说:“27,怎么也算年轻。”
四个字里至少占了一半。
空气有片刻的凝固。
“噗”地一声,林悠樹被她这句无聊的废话逗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缓和上不少。
林悠樹收了笑,表情变得正经:“严格算起来,我外祖父赵承年,才是真的让我年轻有为的原因。”
原本沈映蓊还为赵承年大师没有出现而感到遗憾,毕竟她今晚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正在于此,听到林悠樹的话,她忽然愣住。
但让她愣住的,不止是林悠樹的话,还有他身后,模样清隽的男人。
闻郁靠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手中银色小方块,橘红火苗在他指尖无声跃动,颤颤巍巍,白到近乎病弱的面容随着微弱的火光时隐时现。
顷刻,又被黑暗堙灭。
他像是察觉到斜前方的动静,撩起眼皮望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