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把贡品交给内务府的总管,总管过了目,入了库,沈叔同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本以为这一关安全度过了,可是汪总管数到最后,发现碗的数量比上报的数量少两只。
数量不对是最低级的失误,沈家可是皇商,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但它就是发生了。
不论破损还是丢失,在入库以前出现问题,便都是沈家的责任,沈家自然是报官了。
这件案子没有交给萧鹤川,而是交给了一位姓袁的侍郎,他审问了德仁会馆的伙计,排除了他们的嫌疑,他以沈家在装货时没有数对结的案。
越是低级的失误,便越不能被原谅,否则是个人都敢糊弄皇家了,康庆帝剥夺了沈家皇商的身份,将瓷器的供货权交给了魏成章举荐的锦州方家。
沈叔同找到江丰德,拜托他去跟魏妃求情,可是江丰德说贡品有疑,没有让他们下大狱就算好的,让他们不要再生事端。
圣旨已下,继续留在京城也没有任何用处,江丰德建议他们赶紧回到祖籍,守住目前的生意,或者另寻出路,才是最要紧的。
先是白瓷破损,又是贡品丢失,难道沈家就该在这年遭殃?沈叔同忿忿不平地离了京。
几天以后柳昭隐才听说这件事,他觉得沈家行商多年,三代皇商,不可能把贡品数错。
柳昭隐:“究竟怎么回事?”
萧鹤川:“魏家要支持方家,碗是魏成章派人偷的,已经摔了,江丰德也收了方家的钱。”
柳昭隐:“真黑啊。”
江丰德供水粉,张遇水供布匹,方归善供瓷器,邓金蟾供香料,大康王朝的经济系统,已有半数掌握在魏家手中。
萧鹤川一时半会儿也摸不准康庆帝的计划,但蚕食一定是行不通的,一颗棋子被拔除,魏家立刻就能安排下一颗棋子补上,萧鹤川突然有点希望魏家赶紧造反,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举将其击垮。
可是戚容统领着八十万大军,魏戚两家若真的要反,京卫营一定扛不住,萧鹤川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魏家想要掌权的心思,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而戚容统领着八十万大军,魏妃又有萧书君和萧允琛两位皇子,他们若是造反,京卫营一定扛不住,所以他们为什么不反呢?
*
萧鹤川在苦恼的时候,小老百姓柳昭隐也在苦恼。
这天,柳昭隐正在摆摊,突然有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带着一排家丁,家丁手里都端着礼物,来到柳昭隐的摊位前。
“哎呦不好意思,我挡着您上供了,”柳昭隐挪着小推车,说:“这拐角是您干爹还是干娘啊?”
钟敏笑着说道:“图图大师,您误会了,我是来找您的。”
柳昭隐:……
呸呸呸呸呸。
钟敏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在下钟敏,在京城经营着一家水粉铺子,听闻图图大师的点痣技术乃世间一绝,钟敏愿上交一百两束脩,拜您为师,另有一些见面礼,还请师父不要嫌弃。”
家丁们哗啦一声,齐齐地打开了箱子,绸缎、折扇、砚台、玉蟾蜍、小孩子的玩具,女孩子的头饰,质量都是上乘的,这才是求人办事正确的态度。
人比人,气死人。
柳昭隐皱着眉头:“你家底这么厚,好好地守着你的铺子就行了,何必非要我这手艺?”
钟敏可怜兮兮地说:“师父有所不知,江公子最近推出了一款名叫月色的水粉,在市场上很受欢迎,顾客全被江家吸引了过去,我们这些小商铺就快活不下去了!”
柳昭隐:“我真教不了你,我没有技术可以教你。”
钟敏:“师父的担心,钟敏明白,请师父放心,只要师父愿意收我为徒,钟敏愿意高价聘请师父!来我的铺子里坐堂。”
柳昭隐:“不,你根本不明白,我真的教不了你。”
钟敏普通一跪,看上去就快哭了:“师父!铺子经营不善,我的老爹忧心忡忡,一病不起!还请您收下徒儿!救救我老爹!”
路人甲:“真可怜啊。”
路人乙:“瞧着挺有诚意的。”
路人丙:“收了他,图图大师也不亏啊,那可是京城的铺子,去那儿坐堂,挣得肯定多。”
路人丁:“他都跪下了,图图大师也不是小气的人。”
柳昭隐:……
跟他来这套?
柳昭隐:“我柳家的技术,概不外传,除非你……”
钟敏大喊了一声:“爹!”
柳昭隐:……
此人配作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