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孟云知说不好,因为变的人不是他。
他十五岁那年,丢了一整套贴身里衣,掌门亲传弟子的衣物都有印记,别人也不能穿,几个师兄弟都被他唆使着帮忙找了一遍,仍是无果,只好作罢。
可半个月之后,那里衣被钟离夜新换的侍童翻了出来,并呈到了师父跟前。
若是坦坦荡荡,他大可以说是恶作剧,逗师弟玩的,可他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响跪在惩戒堂门外。
大师兄顾隐川一向持重冷静,此时怒不可遏,上前一脚踹在他后心处。
钟离夜趴伏在地,唇角溢出一缕鲜血,仍无半句辩驳。
师父年岁已高,叹了一句:“罢了!阿夜,你已学有所成,去鹿城那边吧,拂霜楼交给你了,无事不必再回石鸣山。”
鹿城拂霜楼距此千里之遥,除了各地商铺分号,是门派最远的一个分支据地。
钟离夜浑身一震,这是要被永远驱离了,是了,三师弟才十五岁,青葱玉蕤般,身边有他这么个心怀不轨阴暗龌龊的变态,谁能放心?
没将他逐出师门就已是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了。
钟离夜磕了头,当天便离开了石鸣山。
再见到已是三年后,师父故去大师兄继位之时,孟云知已长大成人,钟离夜看上去也稳重了许多,眉间带着一丝杀伐狠厉之气。
二人并无太多交流,只三言两语打了声招呼,奈何三年前那事闹得人尽皆知,八卦又是人的本性,许多弟子当面不说,背地里也会暧昧地嚼两句。
方小念气冲冲地跑来学给他听,孟云知无奈一笑:“算了,还不许人家有点茶余饭后的乐子吗?等一阵子我们去苍云山,他们就是拿个喇叭喊也与我无关了。”
在苍云山这两年,的确过得不错,山里气候温和,清新阒然,有事儿接接单子赚赚钱,没事儿招猫逗鸟,逍遥又自在。
重活一次,没穿成凤子龙孙达官土豪虽然有点遗憾,但如今这样,他也知足了。
等赚够了钱,再从宗门找一个天分好能接手拾遗阁的小弟子,他就金盆洗手,去江南买一处景致好的宅子,每天赏花遛鸟看美人,度过余生。
夜已深,一阵熟悉的麻木袭来,萧千落起了身,往快灭的火堆里添了点柴,回身一看,那人正睡得无知无觉,分外香甜。
他不自觉一笑,上前帮忙把披风往上拉了拉,又把他嘴里的草茎揪出来扔掉。
到了锦州境内,天气暖和了一点,可前日刚下过一场春雨,路上泥泞不堪,十分难走。
傍晚行至城北一处荒山,山道愈发崎岖湿滑,几人欲下马步行。
就在这时,刘闲指着右前方惊呼起来:“那是什么?”
几人抬头一看,就见一个人影顺着山坡往下翻滚着,眼看要掉到沟里去了。
沟涧颇深,下面枝根杂乱山石嶙峋,若撞到头岂还能有命在?
萧千落抓紧缰绳,刚打算上前施救,却有人比他更快。
孟云知足下一退一点,双脚脱出马镫,站立于马背之上,内力提起,迅速使出了移风寻影步,飞身而去,转瞬间已掠出十数丈之远。
即将近身时,他一手去抓人,另一手连刀带鞘用力插入坡上泥土中,堪堪止住了往下滑的趋势。
几人连忙上前,将他二人从泥泞中解救出来。
跌落之人是一老翁,看年纪至少有六七十岁了,背着一个背篓。
孟云知脏得像只泥猴,擦了擦额角问他道:“老丈!地都还没干,这样的天您为何还要上山?”
那老翁惊魂未定,双目浑浊,待看清了眼前就是救他之人后,还未开口便要下跪。
孟云知连忙将人扶住了。
“唉!日子艰难!”老翁叹道,“老朽孤身一人,本以砍柴为生,换些铜板度日,如今天暖柴难卖,便想着上来采些山鲜野菜,城里的人稀罕,谁知不慎滑落,多亏这位公子搭救,老朽没齿难忘,也无以为报啊!”
“老丈请宽心,晚辈不过顺手,并不求回报,天色已晚,若身体无碍,还请早些回去吧!”
那老翁又问:“不知几位公子要往何处?山路难行,如不嫌弃,可先行到寒屋茅舍歇一晚,总好过露宿山间。”
孟云知见他年纪较大,便试探问道:“我们来此,是想打听一下二十多年前归鸿山庄的事情,不知老丈可有耳闻?”
“归鸿山庄!”那老翁浑身一僵,似是被重物砸中一般,良久才喘过一口气来。
“你们先随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