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黑雾之后的金色竖瞳就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白弃的窘态,眯起眼睛露出一点捕食者戏耍猎物的狡黠。
终于得以喘.息,白弃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地下深处的冷空气呛得他小声咳嗽,白皙肌肤泛起不自然的秾丽酡红,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块草莓小蛋糕。
缠着黑色触手作绑带的草莓小蛋糕。
那只手游刃有余地抹去白弃溢出唇边的涎水,摩挲着落在白弃红痕明显的颊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般,压抑着兴奋到想要杀死他的冲动,声音染上不易察觉的偏执:
“哭出来。”
白弃只是难耐地摇头。
他那有些笨拙的脑袋实在无法在当下冲突中做出正确判断。
不知道是该顺从祂的命令,还是多年来日复一日听得最多的“不准发出声音”、“不准哭”。
邪神显然对白弃忍耐克制的表现相当不满。
祂狠狠捏住白弃削尖的下巴,语气不耐:“哭。”
白弃忍泪忍到浑身颤抖,也不敢落下一滴。
没有想象中聊胜于无的快意,眼前光景竟是让邪神生出些许莫名其妙的、细微的刺痛。
祂是因邪念恶欲降临于世的神祇,根本不会有除此之外的其他情感。
这种不符合一神之位的心绪让祂愤怒又无从发泄——心底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念头明明白白指向唯一的结果——祂不想伤害眼前这个纤弱漂亮的祭品。
就像快要饿死时拒绝一份唾手可得的食物?
简直可笑。
人类在邪神眼中与蝼蚁无异,绝无例外。
这次也一样。
须臾之间,邪神无数次提起杀戮的意图,却又在执行的刹那,第无数加一次偃旗息鼓。
看着白弃清冷破碎的表情,祂居然下不去手。
邪神恣意放纵惯了,一时间无法忍受自己的……软弱。
这一想法不啻于掀起滔天巨浪。
整座祭坛所在的地下建筑忽然剧烈震动起来,隆隆地鸣不绝于耳,堆积的黑雾在混乱中逐渐回卷散去,许久之后才重新归于平静。
白弃捂着脑袋跌坐回石台,身上盖了薄薄一层黑灰,惊魂未定地在头顶冒出一个问号:难道是自己还没睡醒?刚才的一切…是否是一场过于荒诞的噩梦……
【当然不是。】
旁观全程的μ为了不让白弃更害怕,于是故意逗趣道:【刚刚那位就是‘怪物’,是个很坏很坏的神明,又叫邪神。】
“鞋神……?”白弃小声嘟囔,想道那些触手,然后深以为然地点头:“怪不得有很多脚喔。”
μ在白弃听不见的地方超大声笑了半天。
直面邪神的经历实在过于离奇,白弃还在愣愣地恍惚,只是来不及费劲思索什么,放松下来后困意不停翻涌,他开始上下眼皮打架,下一瞬歪倒在祭台上沉沉睡去。
-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白弃都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心浅皱,单薄眼皮覆着的眼珠总在时不时转动,像是陷进一场漫长痛苦的梦魇。
白弃蜷缩在祭台边缘,被身下冷硬的凸起硌得骨头疼,蹭动着翻了个身。
整个人直挺挺往地上摔去。
台面离地面足有一米多高,这种无知觉的摔法受伤在所难免。
就在白弃额头距离地面只有不到几厘米、下一息将会头破血流之时,他的身体倏地顿在半空,生生截断了地心引力带来的下坠势头。
诡异地毫发无伤。
——黑暗中爬涌出无数粗细不一的触手,争先恐后托起白弃,近乎贪婪地缠卷抚摸着白弃或露出皮肤或衣料之下的身体。
明明渴求非常却克制着狂热,显出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小心轻柔,像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无价之宝。
白弃对这些一无所察,睡梦中只觉得落在一大块温凉弹软的果冻上,十分满足地蹭了蹭。
然后被白弃无意蹭到的那条触手就烫伤似的光速缩了回去。
更多触手急吼吼围上来,训练有素般轮流垫在白弃脸颊下,病态般贪恋那处柔软的温度,触手动作时细微的摩擦声响误打误撞连成一片助眠的白噪音。
清瘦少年不安的眉头渐渐舒展。
不一会儿,所有触手都被白弃不正常的体温焐得热热的,然后安静下来,任劳任怨给他当床。
……
…………
……
?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突然惊觉自己的失态,这群黑色触手欲盖弥彰地把白弃放回台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慌慌张张重新撤入黑暗。
“哼。”有人不屑地哼气出声,一步步走出阴影,径直来到祭台旁。
略带审视的冷漠目光紧紧盯着自顾自睡得酣足的少年。
“醒醒。”
半晌,祂不怎么温柔地拍了拍白弃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