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腾起时逡巡的风停了一瞬。
下一秒,迎面袭来的强劲气流瞬间将白弃掀倒,后背重重砸向石台,脑袋也被磕得不轻。
险些直接摔晕过去。
陡然增加的风压让人喘不过气,白弃保持平躺的姿势缓了半天,艰难眨巴着眼睛,视野里仍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座刻满复杂符号的石制祭坛不知吸食过多少生人血魂,无影无形的怨气深重,森冷如坚冰,侵骨蚀髓的寒气隔着衣物往人皮肤里钻,只是躺在上面就有股冻彻灵魂的强烈不适感。
阴森幽暗的古怪房间,一如鬼哭的风声,以及萦绕四周愈加浓重的黑雾。
白弃终于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他本就怕黑。
眼下只比时常光顾的禁闭小黑屋还要可怕。
他紧紧闭起眼睛,习惯性咬着下唇,整个人尽可能地蜷缩起来——就像以往每一次遭受欺侮时做的那样。
身下是直径足有三四米的巨大圆台,衬得身材并不算高挑的白弃小小一团。
在肃寂诡谲的环境下显出些不合时宜的可怜。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浑身哪哪都不舒服,恍惚又回到福利院,渐渐产生嘈杂凌乱的幻听……
哭叫和眼泪会带来更加严厉的惩罚。
十数年备受欺凌的生活让白弃牢牢记住了这一点,只因哪怕“可以随意欺负白弃”已经成了福利院众人间约定俗成的“默契”,但那些人仍然不希望自己的恶行暴露在阳光之下。
只是这次耳边响起的不再是夸张扭曲的讥笑声。
窸窸窣窣宛如毒蛇蜿蜒的细响潮水般向白弃漫涌过来。
先是勾上手腕、脚踝,抚摸似的顺着四肢爬行缠绕,惹得人阵阵战栗,然后缓慢收紧,带着不容反抗的力度将白弃的身体呈“大”字形张开。
一条条外表形似影绳的触手覆盖上来时带着实质的冰凉滑腻,所过之处传来冻僵般的麻木,白弃浑身打颤,极力抑制着喉咙里快要按奈不住的呜咽,眼尾染上红晕,鼻尖也是红红的。
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从福利院带来的刻板规训根深蒂固。
白弃一直绷紧身子,很快便脱了力,胸口剧烈起伏着,却始终连一声稍微粗重点的喘.息都没有发出。
与之前所有不停哭骂挣扎的活祭都不一样。
没有人能在邪神面前保持镇定,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足以摧毁低等生命的全部理智。
然而白弃只是个愚钝的小傻子。
这样不同寻常的反应让存在了千万年、见惯人类丑态的邪神稍感意外。
那双灿金色的竖瞳悬停在距离极近的位置,满是杀戮欲.望的眼神中悄然多了一丝玩味。
——比起杀了他享受片刻饮鸩止渴的欢愉,做点别的什么…似乎更能取悦邪神。
凭空探出的大掌狠狠卡住白弃下颌,逼着他抬头。
“看着我。”低沉浑厚的声线荡出回音。
此时白弃脸上已是血色尽失,眼睫不安颤动着却不肯睁开,听到邪神命令也只是更用力地咬着唇瓣,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那手见状毫不怜惜地加重,锢得白弃脸颊生疼,声音里透出低低愠怒:“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说罢,拇指重重捻过,不经意将那片快要咬到破皮出血的下唇从白弃不知轻重的齿关里解救出来。
许是为了排解一刻不停翻涌的杀欲,黑雾中有什么东西猛然抽击出去,爆发“轰”的一声巨响。
碎石簌簌滚了一地,尘土落定,露出墙壁上一道狰狞的裂纹。
虽然带着明晃晃的威胁意味,可要知道作为生杀予夺的邪神,没有在降临瞬间让白弃毙命当场,已经算是难得的“温柔”了。
白弃万分为难地睁开眼睛。
正正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各种欲.望交织着的、晦暗不定的邪眸。
炽烈夺目的灿金色,隐隐有流沙似的东西缭绕涌动。
危险又惑人。
他定定望进邪神眼底,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惊讶欣喜,跟着就翘起嘴角,一副被黑暗中剔透又闪亮的炫丽事物吸引的稚气模样。
“真好看。”白弃不自觉喃喃。
全然忘记自己眼下还整个儿受制于祂。
缠在白弃身上的触手遽尔一紧,白弃吃痛,吓得又要闭眼,对方立时听不出情绪地冷道:“试试?”
左腿传来越发沉重的力道让人生不出半点怀疑:如果违逆邪神,祂会比折断一根稻杆还要不费力地折断它。
甚至隐约能听见骨骼难堪其重的咯吱声。
白弃忍痛咬唇,却突兀被一双指头卡在口齿之间。
逼得他半张开嘴,呵出气息遇冷结成一蓬晶莹的水汽。
少年圆溜溜的明眸里浸着两汪无意识的泪,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紧张,小心翼翼地短促呼吸着。
像只误闯禁林的幼鹿。
清澈、无知。
但又有点可爱。
——即使白弃万分侥幸地在邪神手下多活了一时半刻,但非人怪物的兴趣对人类来说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正当白弃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探入口中的修长手指却是动作不停。
并起的两指指腹一颗颗抚过牙齿,又恶劣地搅弄起柔软的唇舌,直到白弃喘不过气、面颊涨得通红才满意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