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还不如不办这个事儿。”朱祎的神情一言难尽。
费尽心思攀关系的总这样,明知对方烦得要命还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上前献殷勤,也不知孔家有没有把孔颍义本尊请回来。若是寿宴办的红红火火鞭炮锣鼓喧天,本人却没到场,那还真是能流传上百年的惊天笑话了。
“罢了,总归咱们干好自己手上的事儿就是。”俞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寿桃。
也不知道送进了几间房。
外头渐渐热闹起来,哪怕她们几人呆的位置有些偏,都能听见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隔着一层窗纸,俞溪坐在床边慢悠悠地听墙角。
“快去快去,被三夫人知道了又要拿咱们开涮!”
“怎的?三少爷又没影了?”
“谁知道呢,嘘,少打听这些事儿。”
嚯,原来这孔老三还是个放荡不羁的。
昨日听到的孔老三该是孔荞的叔辈,听这口风家中十有八九是夫人做主操持。
很难说这种日子消失是缺心眼还是真的不在意,俞溪看着杯中一层看着就昂贵无比的茶叶,笑了笑。兴许这种不在意的态度反而能吸引老人家注意,虽然人家也未必关注谁来谁没到。
被领着从侧廊走到门边,身侧滚轮碾压过木质地板的声响入耳,俞溪低着头脑子里不断回忆着石翠交代的信息。领头的侍者身板挺直:“俞师傅,您当心。”
闻言俞溪本放在身侧的双手交叠在身前,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多谢。”
晚宴将开,华灯如昼,寿文高唱。金银玉器山一般坠在每一个角落,来来往往净是衣着喜庆的侍者,偶然会有几位小姐少爷出入。
乐师抱着怀中的乐器低着头入场,甫一入座唇角挂着笑,指尖扫出乐章。
俞溪等候的位置不在正门处,反倒是在靠前的位置,一眼望去能看清坐在前头的那几位的正脸。腰间被收的严实的玉佩似乎下坠了点。
她也是第一次这场寿宴的主角——连中三元曾权倾朝野身为帝师又归隐田间的孔颍义。鹤发老者身形瘦削,面无表情地坐在首座,衣着质朴得像是才从田间收拾了来的。
“老师好雅兴。”果不其然,奏乐的将将停下,就有宾客上前大赞孔颍义淡泊名利如何哪般,“与老师许久未见很是思念。”
看着四十来岁的人,一身青衣,儒雅尤甚。该是孔颍义的门生。孔家人颇为紧张地看着坐在上端的老爷子,生怕他一声不吭地下了来者的面子。
只是孔颍义神色淡淡地回了两句,不亲热,倒也足够。
朱祎坠在俞溪左后方,趁着那侍者被叫走才敢到她耳边说话:“真如书中一般,难怪孔家又恨又舍不得。”
“这回陛下一句话可是给孔府搭桥了。”俞溪悄然看着一件件寿礼被送上前,抿着唇忽觉紧张。
皇帝派来的侍者笑吟吟地上前唱出贺礼——一根朴实无华的鱼竿。
“此乃陛下亲手所制,只希望您老人家心意顺遂便好。”
这会儿底下没人敢说小话,屏息凝神地看着那鱼竿,又自以为隐蔽地去瞟孔颍义的脸色。当年陛下三留孔颍义都不成,夸张些说泪洒太极殿都不为过。
孔颍义这么久头一回露出个真情实感的笑,如同笑自家孩子玩闹似的躬身谢恩:“多谢陛下,草民质朽,未效犬马之劳,实在惶恐。”
一番话说下来,底下一排排的脑袋又开始躁动。大赞君臣师生之情实在催泪感人。
昂贵无比的红珊瑚,可遇不可求的名家画,从未见过的文房四宝,制作精细的万寿图,俞溪看得眼花缭乱。似乎天下珍品都能在这寿宴上被拉出来遛遛,还未必得对方喜爱。
总归孔颍义神色毫无变化。有人送上一尊实打实的金雕后面色仍旧没有反应,只是底下一群本喜气洋洋的孔家人的脸僵住了。
俞溪被这人惊骇到,场面安静得吓人,皇帝派来的侍者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底神色不明。
孔颍义不言语在意料之中,送上贺礼的人毫无觉察般满意地看着那金尊。
“库房的人怎么办事儿的,还不快快拉下去。”还是坐在孔颍义一侧的老者开口下令解除了这场危机。
那人被挣扎着扭走,俞溪探头偷偷观察台下人的神情。正拧着眉头往外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无比坦率地走到正中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