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霄听到这番话,心里有了初步判断,正要继续发问,突然门外传来一声,“韩大人怎么在这儿?”
说话间,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高挑的年轻男人,二十许年纪,穿一件月色箭袖,浓眉秀目,英朗俊逸。
浮生扫了一眼,暗暗吃惊,走进来的竟然是她刺杀完颜烈时,以身挡了她一剑的那个人!
“周大人。”韩云霄拱了拱手,解释道:“羊坊街有个名叫曹利金的人昨日被债主发现死在家里。捕快在他家里搜到了斥候的腰牌,便报到了生间司。韩某查过生间名册,有此人名字,因仵作验尸是中毒而亡,所以我过来看看。万一他是被潜入上京的大昭奸细所害,那就要交给周大人好好查一查了。”
周大人?难道他就是周时雍?!数年不见,浮生的记忆已经模糊,不过,眼前的年轻男人,岁数对得上,容貌气质也是万里挑一,应当就是他了。
“韩大人做事细致谨慎,思虑周全。”周时雍先赞了韩云霄一句,接着问道:“人几时死的?”
韩云霄道:“仵作验过是前日傍晚,死前去过香雪楼,中午在那里用的酒菜和饭食。”
周时雍微微皱眉,问道:“那怎么不去查香雪楼?”
韩云霄道:“已经去过,审了香雪楼的人。颇多证人皆可作证他离开时,能说能动,并无中毒迹象。”
“既然如此,那为何查到这里?”周时雍说着,开始打量丽云堂,目光从云娘身上滑过,落到了浮生身上时,忽然就定住了。
他似乎已忘了非礼勿视的道理,盯着浮生的这道目光有些异乎寻常的悠长细致,甚是过分。
韩云霄见此情形忍不住心里暗嗤了一声,没想到周时雍平时一本正经,却是个好色之徒。
浮生虽确定周时雍不可能认出自己,却被他的灼灼目光,盯得如同芒刺在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里失望至极。没想到当年温柔端方的少年郎居然长歪成这个模样。幸好,当年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韩云霄眼看上司已经心猿意马,跑了神,不得不清了下嗓子让上司回神,“据陪他吃酒的妓子说,他去香雪楼之前,路过丽云堂买了一盒香膏。按道理说,离开香雪楼的时候尚且人没事,说明在丽云堂也没有中毒。但是捕快在他家里发现了这张纸,所以属下才来此问话。”
周时雍终于撤回目光,接过韩云霄递过来的一张纸。上面只有六个字,字虽丑,却也写的规整,“丽云堂,郦云娘。”
他慢条斯理地将这六个字念了出来,不异于在云娘和浮生各自心里炸开一个雷。
浮生自认为处理的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痕迹,却万万没想到曹利金居然会在自己家里留下这样一张纸。
周时雍瞟了一眼韩云霄:“韩大人怀疑这是曹利金临死前写下的凶手名字?”
周时雍话音刚落,云娘就急了,“冤枉!妾身前日和昨日都在店里忙生意,连门都没出,街坊邻居可以作证,何况妾身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
虽然曹利金留了一张纸,可浮生依旧笃定此事不会牵连到云娘,她望着周时雍,从容不迫道:“大人断案总要讲个凭据,没有人证物证,怎能无缘无故的就凭一张纸上的几个字便诬蔑我姐姐是杀人凶手。”
周时雍眉眼含笑,“那姑娘以为,他为何要在这张纸上写令姐的名字?”
浮生镇定自若道:“方才韩大人说过,是债主上门要债才发现他死在家里,可见他欠了外债,手头拮据。他向我打听姐夫死了几年,姐姐有无再嫁之意,显然是打上了丽云堂的主意,做着人财两得的美梦。”
周时雍嗯了一声。
浮生又道:“仵作验尸说他是中毒而死,死前必定腹痛难忍,这六个字写的规规整整,丝毫不像是痛苦折磨之下所书,绝不会是死前为了记下凶手名字而写。”
周时雍又嗯了一声。
浮生分析的有理有据,在场的捕快,韩云霄,以及两位司尉虽都默然不语,但无疑都接受了这个推断,无人再提出异议。
浮生道:“大人,我与姐姐本本分分做生意,从无坑蒙拐骗之举,四周街坊邻居皆可作证,大人可别因为一个坏人而冤枉了好人。”
周时雍挑了下眉头,“你怎么知道他是坏人?”
浮生反问:“欠了一屁股债还去香雪楼寻欢作乐的男人还会是什么好人?”
周时雍带着几分关切道:“小娘子说话这么冲,可是受了什么情伤?”
浮生心里火星直炸,五间司司主应足智多谋,沉稳内敛,宇文公为何要扶持一个如此风流浮浪的男人?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冷冷道:“大人放心,小人爱财如命,这辈子只会受钱伤。”
韩云霄忍俊不禁,旁边两个司尉和捕快也都笑出声来。
周时雍反而没笑,神色略为失望,似乎是很遗憾小娘子不重情,只重钱。
他郑重其事地折起那张纸放在袖里,冲着韩云霄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走到店外,周时雍正色道:“你把郦云娘带回五间司继续再审一审。”
韩云霄一怔,“周大人还是怀疑郦云娘有问题?”
周时雍整了整袖口,“此案和她无关,显然是曹利金手头缺钱,想打丽云堂的主意。”
这和韩云霄心里的判断一样,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审问郦云娘?韩云霄愈发不解,正要继续发问。
周时雍回头朝店里扫了一眼,风流蕴藉的一笑:“只不过,她妹妹的长相脾气,都甚合我心意。把人扣着别放,等小娘子去要人的时候,让她来找我。”
韩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