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配阮瓀明明是一只小妖,同僚诬陷,从头至尾她都没听说过有此事发生…更别说为君而死,风雨江之灾,郤人杰明面上还是半个罪魁祸首,根本谈不上是为君尽忠。
手中纸页来来回回翻了数遍,本子上的内容丝毫没有变化,第五茗不管如何比对,郤人杰的命数都和实际发生的事对不上。
她的小动作都落在了酆小洪眼里。
酆小洪附耳道:“上君若是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他的命格有异,并非像本子上写的那样简单。”
突然靠近,让第五茗小退了半步。
命格有异,还真是稀奇事。
偷偷用法力的事被道破后,第五茗平复好神情,也不再藏着掖着,伸出缩在袖子里的手,拿着命格簿子举在面前,又抬起另一只手,在酆小洪眼前松开了两人交握的手掌,待命格簿子因为没有法力支撑,挥挥散去时,才舔问道:“仙君真知郤人杰身上发生的事?”
她这模样,当真是不像一个做过仙君的人。
酆小洪眼中一颤,浅浅道:“嗯,其中缘由,知道个七七八八。”
第五茗诧异道:“居然不是一二…”
一路走到现在,她见过酆小洪经常‘踩鬼差’撒气,又捡冥钱、又在死人堆里穿‘大吉’红衣,偶尔还有一丝丝黏人和撒娇小脾气,她便觉得‘酆小洪’是一个仙阶一般般的小仙君。
听到此言,第五茗自是会对他知道命数一事的信息量感到惊讶,这可是真君帝君都不一定能参透的东西,若不是第五茗做过司命,她都不会相信命格簿子会出问题。
酆小洪道:“这件事,是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点。”
他婉婉道来,仿佛这人的故事,是他所写一般,但因其中有很多不可佐证之言,便看起来像他道听途说而来。
郤人杰的故事还要从他出生前开始讲起。
话说,他是郤家夫妇在东岳庙里求来的鬼子。
早年,郤家夫妇数年求神拜佛,吃药修身,都未能怀上一子。
那年恰逢东岳庙会,两人稀里糊涂,对着掌管阴间之事的主,求上了这怀胎生子一事。
说来也奇怪,那天晚间,两人照常房事,照常累至半夜才入睡,可却双双都入了梦,且梦里还见到了东岳帝君。
梦醒后,郤家夫人隔月就怀上了胎,隔年便生下了郤人杰。
郤人杰命数好,无灾无难,一直到过水湖书院念书。
天帝从文曲星君处知道了郤人杰这号灵性人物,正准备观其何时能上天,却发现郤人杰因有情劫、官劫、死劫,凡人飞升中,最难突破的三劫难在身,很是难自修悟道飞升。
天帝惜才,遣了雷部真君风有情下界去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拔一牌楼起来,先点飞,再提携。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也正是因为如此,风有情才会有机会路过平安村,见到落困的第五茗,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于心不忍,私自化作一道士入村去帮协。
可能是此一行,让风有情漏了踪迹,泄露了天机。
传言,刚脱离天界自成一派的冥界正是缺人,东岳帝君探得天机,知道天帝想把他投进人间的好苗子给抢了,便横插一脚,从中作梗,力挽狂澜。
至于做了了什么,无人得知。
这一则,便是其中无从考证的一处。
又说回风有情这边,纵使郤人杰灵性之至,也比不得当初第五茗神眼觅寻的那些人。
郤人杰渡不过三劫难。
他接触过郤人杰后,还没回天界,因其德行,便先去城隍庙为郤人杰拔起了一座琉璃牌楼,并去司命府,将郤人杰的情劫、官劫都消了,只留了一个最光彩的死劫。
情劫,风有情将还未与郤人杰见面的通渠少女,让司命该成了早夭的落水少女。
二人不相见,郤人杰就没有此劫。
而官劫,他则是将同僚公银贪污之事,让司命补写出许多马脚,让郤人杰在事发之前,便能一眼分辨。
降低了此劫的难度,又相当于替郤人杰没了一劫。
按理来说,风有情让司命府如此大概,郤人杰应当飞升无疑,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通渠少女提前落水了,却及时来了一名龟妖少女通渠,那龟妖居然也叫阮瓀。
公银贪污之事,郤人杰就是知道为同僚陷害,他也一力担下了。
故事到这里,第五茗想起在土地庙里时,听人妖之恋的本子,她为何会觉得稀奇的事了。
司命府根本就不会写这么奇怪的命格簿子,只可能是那不受控的天命天道,喜欢折腾点稀奇东西出来。不仅如此,恐怕在郤人杰遇见仙君风有情和小妖阮瓀后,他的命数便不是一份命格簿子能决定的了。
第五茗疑惑道:“郤人杰当真是东岳帝君投下凡的?这命格听着,很像是受了天生神格影响,或是有帝君真君插足…以前我遇见过一名送酒小鬼,因受我神格左右,白白损失了几十世轮回。”
「小鬼送酒」,在地府很出名,倒不是小鬼送酒的毅力有多可歌可泣,而是天生神格的仙君第五茗,因这只小鬼沾上了饮酒的习惯,让地府鬼差受了不少罪,大家自然而然就得记点‘小鬼恩’。
酆小洪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道:“东岳仙府的确插手了郤人杰的事。但怀子一事是假的,据我所知,东岳仙府是在雷帅风有情下凡后才知道此人。不过,东岳帝君的确也瞧上了此人,可先来后到,那时候还轮不上东岳仙府。”
其中有一点,第五茗格外好奇,道:“那夜,东岳帝君究竟入没入梦呢?按理说…帝君也极易影响凡人命格,若是没入梦,命数又怎么会脱离簿子内呢?单凭风有情,当是做不到的啊。”
虽是问,第五茗心中早有了答案。
算算时间,那日正巧是东岳庙会,白日,郤家夫妇还拜神祈愿,夜间,神明入梦,这事太常规了。
要知道,但逢神明圣诞期间,仙君们都会选一信众还愿,尤其爱以深夜入梦最多。
她分析的声音越来越小,酆小洪还是听清了,他清了清嗓子,有一丝尴尬,道:“上君推演的是对的,那晚东岳帝君是入了那二人梦中,可能是因为此事,影响了投胎之魂的命数吧。”
还真是这样。
第五茗提起劲儿来,询问道:“仙君可知帝君为何会入梦?两名凡人怎么能请动帝君呢?以后我也学学,指不定能派上用场。”
酆小洪面容纠结,半天,才吐出一个字,道:“这…”
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第五茗还是第一次见酆小洪这般不干脆利落,急忙道:“看来你是知道的。”
好奇心驱使,让她拱手希求道:“仙君,大度些,我就是好奇,也不一定会找帝君麻烦。”
叹气一声,酆小洪有所顾虑道:“上君听一听便罢了,这法子着实…恶心人。”
第五茗第一次听说信众祈愿‘恶心神’的,一脸纳闷,道:“仙君你说说,我也就听听,帝君没那么闲,我也没那么无聊,你听来的也只是传言嘛。”
他倒希望真是传言。
浑身紧绷,如亲身所临一般,酆小洪咬牙切齿,一喘一顿道:“那日恰好是东岳庙会,二人参加完庙会,正好住在东岳庙附近的客栈,为了求子,他们有日日行房事的习惯。”
“在神佛附近的客栈,无所顾忌的两相交濡,直至深夜,直到昏睡在床。可能因为一直没有怀上子嗣,白日里又刚刚拜了神,昏睡之时,执念太深,二人梦境竟然交融。”
“而那梦境是在东岳庙内的东岳帝君神像前,二人嘴上求子,两具身体却在行人事。”
“东岳帝君为祈愿中怪异的声音惊扰,便落于神像中查看,眼前光景甚是骇人…一不小心,东岳帝君从神像里跌了出来,击碎二人梦境。这才有了二人梦中见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