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一瞬间,又好似过了许多年。
苏桓语感觉到脑袋裂开一样的疼,他痛呼一声,想到了一年级课堂上被足球撞到的场景。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零散分布着细微朦胧的光线,就像脑袋上蒙着一件校服一样。
他想抬手去扯校服,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有人担忧的问:“你怎么样?”
是方疏棠的声音。
“没事。”苏桓语皱眉晃了下脑袋,哑着声说:“把校服拿开。”
“什么校服?”方疏棠似乎也想到了曾经的场景,他伸手在苏桓语眼前晃了晃,随即沉声说:“小语,你别乱动,我去叫医生。”
苏桓语忍着头疼,在方疏棠的搀扶下,做了好几项检查。
他总觉得脑袋上蒙着校服,什么都看不真切。但耳边清晰的声音又让他意识到,他的脑袋上并没有校服。
检查过后,苏桓语被安置在病床上,等待结果。方疏棠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期间,苏父也来过一趟,关怀了苏桓语几句,又去缴纳了住院费用,便匆匆离开了。
苏桓语不敢问方疏棠的决定,便睁眼躺着,一句话也不说。
“小语,别担心。”方疏棠一直握着他的右手腕,慢慢说:“等检查结果出来,医生会治好你的。
你想吃什么,我让奶奶做。”
苏桓语哑着声:“不用了。”
他现在不想听方疏棠说话,他怕听到方疏棠决定离开的消息。
“好。”方疏棠果真不说话了,只是轻轻握着苏桓语的手腕。
这一次,过了很久很久,苏桓语听到方爷爷和方奶奶都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男医生说:“检查结果没有问题,病人现在看不见,应该是心因性的。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过段时间是多久?”方疏棠急切的问:“应该?叔叔,你把话说清楚。”
“病人看不见,与脑部创伤无关。”医生严谨的说:“我们推测是心因性失明。如果病人心理障碍扫除,就能恢复视力。”
“好的,谢谢。”方爷爷问:“我们多久能出院?”
“再住一周观察一下。”医生说:“外伤没什么问题就能出院了。”
后来医生再说什么,苏桓语都听不进去了。
心因性失明,失明……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脑袋上确实没有校服。
——他是真的看不见了。
这种情况,若是方疏棠去了帝都,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走去小棠身边了。
他们那么多的理想和规划,都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苏桓语痛苦的闭上眼,从方疏棠手中挣出手腕,翻了个身,背对着方疏棠蜷缩起身体。
他自出生起就是父母的累赘,后来是方疏棠的累赘,现在成了他自己的累赘。
他厌恶的想,像他这样的累赘,根本没有奢望未来的资格,要是能一头撞死就好了。
“小语,你在担心什么?”方疏棠绕到苏桓语的面前,重新握住了苏桓语的手腕。
他在方爷爷和方奶奶的叹气声中,慢慢问:“小语,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有什么话,都能告诉我。”
这话,方疏棠说过很多遍,每一次,都能让苏桓语的心防减弱一分。
此刻,苏桓语只觉得绝望。
什么最好的朋友,要弃我而去的好朋友么。
苏桓语又挣出手腕,忍痛翻了个身。
“你在怪我么?”方疏棠这次没有再动。他站在苏桓语背后问:“你的担心与我有关是么?”
方疏棠太了解苏桓语了。
只看苏桓语现下的样子,便猜出了前因后果。
他再一次绕到苏桓语面前,这一次,直接握住了苏桓语的手。
苏桓语听到他坚定的说:“我不会跟她去帝都。
小语,我会和你一起中考、高考。我们要一直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毕业后还要一起工作。
这些我都没有忘。
所以我不会走的。
小语,她昨天已经走了。
你看,我还在。”
这一次,苏桓语那颗浸泡在黄泉的心终于艰难跳动了一下。
他知道,只要方疏棠做了保证,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方疏棠是因为他,才留下的么。
为了他这个累赘,值么?
“当然,我留下也不全是因为你。”方疏棠仿佛能看穿苏桓语心思似的,又说:“还因为爷爷奶奶。
他们把我养大不容易,我不能说走就走。
况且,我喜欢挑战。
我相信,就算在匠州读书,也能考到心仪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