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巅峰饶有兴致的将他望着,笑道:“干嘛急着下逐客令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倘若你是什么都没做,应该自证清白才是,你这样匆忙关门,是想逃避什么吗?”
李重花心中突的一条,目露凶光,寒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小师妹也走上前来,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发现了你的秘密。”
李重花昂首道:“我一向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做人,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小师妹冷笑道:“是吗?那你告诉我,你与钱多多是什么关系?”
一听到钱多多三字,李重花面色又是一变,颤声道:“我与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此事附近的邻里街坊人尽皆知,有什么问题吗?”
小师妹摇摇头:“没有问题,你既与她是青梅竹马,想必和她交情匪浅喽?”
李重花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小师妹轻轻一笑:“那么她前几日无端身亡,不知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没有?”
李重花道:“大家都知道,她是给九幽山上的妖怪害死的,你来问我做什么?”
小师妹问道:“别人知道是别人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道听途说,你就信以为真了?”
李重花道:“当然是因为我亲眼所见,她身七窍流血,身上还中了妖怪的剧毒,又是死在九幽山旁边,不是妖怪还能是谁?”
小师妹又问:“那么你是在哪里见到她尸首的呢?又是什么时辰?”
李重花道:“当然是在她夫家王府,我听闻她的死讯,特意去那里见她最后一面,大概是在她死后第二天的辰时。”
小师妹冷笑:“撒谎,我亲自去问过王大少爷,但凡是去吊唁的人,都会登记在册,可王少爷根本没在丧礼上见到你。”
李重花面色大变,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们……”
杨巅峰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望着他:“实话同你说了吧,我们怀疑王少奶奶的死并非是被什么妖怪所害,而是人为的谋杀。她身上那些并非毒物,是凶手涂在她上去的黑墨,单凭这一点,便足见凶手并非妖怪。我们从王府查到九幽山,又根据种种疑点,抽丝剥茧,从九幽山追到你家里。”
李重花霎时间变得面如死灰,一片苍白,整个人瞬间颓丧下去,往地上一坐,如狼嚎般吼了起来:“没错,她就是我杀的!”
杨巅峰看了小师妹一眼,肩膀一耸。小师妹也没想到竟然只用几句话就让此人招了,颇觉意外。
就听李重花不断咆哮:“可我没有错,她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她该死!”
他抬起头来,此刻竟已泪流满面,鼻涕眼泪混淆在一起,留到了嘴边,他也浑然不觉,骂道:“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找到一口吃的都是拿给她先吃,等她吃饱了我再吃她剩下的残渣。长大之后,我去打零工赚钱,为她修房盖屋,不论她要买什么我都会拿出钱来,哪怕自己食不果腹,吃不饱饭,也要满足她提的任何要求,我为他付出了一切,她也曾亲口答应等我存够钱便嫁我为妻,我为了能够拿出聘礼,跑到城北给人当牛做马,好不容易攒够了五十两银子,回来与她成亲,可是,可是……”
他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难以为继,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嚎啕大哭。语调悲切凄凉,叫人闻者伤心,听者也不禁流泪。
杨巅峰心中动容,心地顿时便生出同情,没再逼问。小师妹却是冷哼一声,继续揭他的伤疤:“可是当你回来的那天,却听到她要嫁到王家的消息,是不是?”
李重花并未起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是啊,怎么不是。我去找她理论,将辛辛苦苦挣来的五十两白银送到她手里,她不屑一顾,将我好不容易赚来的血汗钱丟进了河里,还说她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想再与我有半点牵连,要同我一刀两断,永远不再见我,要高高兴兴去做她的王家少奶奶,我为了挽留她,跪下来给她磕头,她还是转身就走了……”
小师妹接着道:“所以你求而不得,便由爱生恨,趁她上茅厕的时候将她骗到松树前杀害了是吗?”
李重花道:“难道我杀错了吗?像她这种见异思迁,唯利是图的贱人,本来就该死!外面的人都夸她贤良淑德,是个善良仁厚的好姑娘,依我看,她根本就是整个城里最丑陋最不要脸的贱女人。我给了她我能给的一切,为了给她买金银首饰,我倾家荡产,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哼,我只恨杀她太晚,没能早点看清她的真面目!要不是因为我不想给她陪葬,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他越说越愤怒,说到后来,竟然咬牙切齿,显然对钱多多痛恨已极。
杨巅峰之前还以为他与钱多多之间是有着什么了不得的恩怨,哪知竟是一片痴心被辜负。虽然死的是钱多多,可他本身也是受害之人,逝者已矣,他也只有长叹。
小师妹又问道:“她既然对你如此绝情,扬言与你不再相见。那你杀她的那日,又是怎么将她拉到九幽山下去的?”
李重花道:“我起初只是伤心,埋怨苍天无眼,待我不公,并没有想到要去杀她,后来一个人越想越难过,才慢慢起了杀心,只是若草率将她杀了,王府的人肯定会查到我身上,王开怀也放我不过,但我可不想和这种女人死在同一天,而她深居王府,我也没有机会,可是后来有一天城里出了妖怪,有人给妖怪害死。后来又有人死,大家也说是妖怪害的,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我就想着若那时将她杀掉,让大家都以为也是妖怪害的,那么我就没事了。”
他啜泣了几声,接着说道:“于是我在王府门前蹲守了几天,那时午时,刚好看到她与丫鬟出去逛街,就跟在后面,打算趁她落单的时候下手。没多久她就说要去茅房,我跟着她走进巷子里,刚要动手,她却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然后就转身过来。我还以为她会羞辱我,哪知她居然过来同我诉苦,说王开怀怎么怎么忙,没空陪她,想叫我陪她走走。嘿嘿,这贱人当真是猪狗不如,有夫之妇居然还来牵我的手,不过这样也好,我便顺着她的话,将她带到城外九幽山下,趁她不注意,拿根棍子从她后脑勺用力一敲,她便静悄悄的死了。”
小师妹点点头,却还有一个疑点不明,问道:“我在九幽山下见到了你和钱多多的脚印,你们一直走得稳稳当当的,足迹也列得整整齐齐,怎么在那棵松树前却又乱了一片,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李重花道:“没什么,不过是她走路不稳,摔倒了,我扶她起来而已。当时我就想动手的,只是那里地方太宽,我担心给人看到,所以才将她拉到松树后面再杀,那里才够隐蔽。”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大串脚步声,尚未走近便听到王开怀的怒吼:“原来是你害死了我娘子!”
他气冲冲的走到门前,指着李重花,目眦欲裂:“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今天要你给我娘子偿命!”他向身后的家丁一挥手,喝道:“来人,将他给我抓起来!”
李重花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脸上带笑,说道:“你娘子?呵呵,这种恬不知耻的女人,也亏得你对她视如珍宝。”两个家丁取出绳索,在李重花身上绕了三匝,将他捆了个严实。
杨巅峰忍不住向那两个家丁问道:“你们两位是会文科班现状吗?”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愕然摇头:“我们只是凡夫俗子,哪会这些,仙长何出此言?”
杨巅峰向李重花身上束缚一指:“那你们怎么还会提前准备绳子?”
一个家丁失笑道:“我们平时都随身携带的,除了绳子,还有匕首大刀之类的防身之物。”
杨巅峰这才恍然。这时王开怀已怒气冲冲的对李重花拳打脚踢,片刻之间,已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杨巅峰看得于心不忍,本想过去阻止,但一想到王开怀无端丧妻,也纯属无辜受害。他虽觉得李重花之举情有可原,但毕竟杀了人,杀人偿命,原也天经地义。踟蹰了片刻,终是没动。
王开怀出完了气,这才转身向杨巅峰与小师妹抱拳道谢:“多谢两位仙长查明真相,还了拙荆一个真相,在下感激不尽。”
杨巅峰问道:“好说,你打算怎样处置李重花?”
王开怀道:“当然是送到官府,依法处置。”
杨巅峰点点头:“也罢,此事既已了结,我们也该告辞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王开怀忙道:“两位倘若不忙,不防再回府上,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杨巅峰拱手道:“不必了,我们身有要事,就不再打搅了。”说着便携了小师妹的手而去。
途中,他在心中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向小师妹问道:“你觉得王少奶奶的死,最大的责任在谁?”
小师妹思忖片刻,心想若换做是自己,断然不可能跟着那李重花过穷苦日子,倘若有个像王开怀这样的有钱人家能看上自己,那自是没有再与李重花虚与委蛇的道理,二话不说便跟着王开怀去了,只不过如此作为李重花必定怀恨在心,她断不会为自己留这么大个后患,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最好的做法是先下手为强,在他杀害自己之前,先悄无声息的将他杀了,这样再去高枕无忧的当自己的少奶奶。
不过这些想法自然不能说给杨巅峰听,她只得违心说道:“那自然还是在钱多多身上了,她若只是移情别恋,倒也罪不至死,她千不该万不该辜负李重花一片心意,怎么说也要将他曾经的付出悉数奉还。”她顿了一下,问道:“如果你是李重花,面临此等境况,你会如何?”
杨巅峰不由得想起了当日之事,叹道:“他的这番经历,我也曾深有体会,能够感同身受。”
小师妹内心一凛,有点不太懂他的意思,心中不禁猜测他的过往,寻思莫非他以前有过心上人,后来却又背叛出卖了他?
杨巅峰却还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心想等此间事彻底查清,回到坤鹏之巅之后,定要设法将那假冒小师妹的堕修揪出来,狠狠教训,以报自己误会她时的伤心之苦,以及害得自己肉身陨灭的杀身大仇。
回到天外客酒楼,春若黛等丹宗弟子也刚从外面回来,双方在门前碰头,打了招呼之后,便互道情报。春若黛言道:“我们打探到城东一个姓王的人家中死了个男丁,尸首的样子和那李公子一样,也被人以讹传讹,说是妖怪所为,最后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调查清楚,原来他们家是开染坊的,那个人不过是失足不小心摔到了染缸里面,刚好里面装满了黑色的染料,这才让尸身也变得一片漆黑,而那口染缸是废弃不用的,里面被小孩子丟了许多石头,他摔进去的时候刚好脸朝下,给缸中石块刺得口鼻流血,恰好与李公子的死状吻合,所以外面才传得天花乱坠,其实只是意外身亡而已。”
听到这个消息,杨巅峰与小师妹也不禁相顾失笑,杨巅峰道:“那也真是太意外了,现在的人,遇事不求真相,却只知道捕风捉影,乱说乱传。”
春若黛问道:“你们呢,从昨天傍晚出去就一直没回来,可是有所收获?”
杨巅峰点头道:“收获还真不少,我们查清了两桩案子,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