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总结大会,云斐拉着暮沉迅速离场,其他几人还未站起身,就听见扬帆酒家的楠木楼梯被他们二人急切的脚步踩出“噔噔噔”的声音,紧跟着是“砰”的关门声。
“快让我看看!”
云斐关好门,回身便拉起暮沉的双手,轻车熟路地探进对方的灵脉中。
“咦,运转正常,那怎么会……”他轻蹙着眉,一寸一寸地摸过去,并没有发现异常。
暮沉被他突然捉着手贴近,近在咫尺的距离令云斐身上的气息变得明显了。那是一种无法具象的,总是令暮沉共感到春夏交接之季,晚风的味道。
他垂着眼睫看着身前的人,眸中的色彩更沉了。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云斐柔软的额发间,光洁白净的额头。再向下,浓密睫毛遮盖住那双雪山海子般沉静的眼瞳,挺拔秀气的鼻梁刻画出一个流畅的线条,经过鼻尖一个圆钝上翘的弧度后,再向下则是他莹润的两瓣唇。
这种略微俯视的角度弱化了皮肉,突出了骨骼,竟然巧妙地中和了合欢宗秘药对于容貌的重塑效果。
暮沉静静地看着,看进云斐的骨子里去,渐渐地,就能在脑海中拼凑出他原本的样子。
他喉结微动,识海中一丝灼热的灵力蠢蠢欲动地靠近那在他灵脉中上下求索的外来者。
“我觉得保险起见,你还是应该再喝一壶灵茶。”云斐检查完毕,撤出暮沉的灵脉,转身去茶桌上把灵茶掰了一小块,扔进盛满热水的壶中。
暮沉:“……”
云斐摸了摸壶身,担忧道:“水不是很烫,会不会效果不好?”
“无妨,帮我倒一杯拿过来吧。”暮沉走到窗边,坐下。
云斐索性端起壶使劲摇晃了一阵,让灵茶充分浸泡后倒出一满杯带沫子的温热茶水。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眼睛紧盯着杯中那小小一片水平面,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暮沉跟前,“看着不太好看,你将就着喝吧。”
一声清脆的响,瓷杯落在客房地面上碎成几块。暮沉一手捉住云斐的腕,强迫他贴近自己,另一手绕过去环抱着把人托起,一个起身,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
暮沉面朝窗户,将云斐放在了窗台上,他两臂撑在云斐身侧,虚环着他,禁锢着他。
温润的茶水蜿蜒成几条小支流,浸入深色的木制地板,窗扉大开,夜风入室,泼洒在地面的茶水被风一撩,迅速地失温。
云斐后背忽然暴露在夜风中,不禁打了个哆嗦,身后是毫无落脚点的夜,身前是神情古怪的暮沉,他的脸毫无预兆地开始烧起来。
“做、做什么?”
“这茶对我无用,不必喝。”暮沉靠得很近,声音很轻,“你仅凭三言两语,就能把封朴子的行为动机和思维惯性猜中,那我也有几个很困扰的问题,可以请教一下么。”
“可以是可以,但你能不能,先放开?”云斐嗫嚅着,视线无处可去,只能落在暮沉的肩头,盯着他衣衫上的暗金纹绣愣神。
暮沉却没有依言放他下去,他只微微侧头,追着云斐的视线,“我今日有些气闷了,是么?”
“你有没有气,问我做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云斐眨了一下眼,借着眨眼的契机把视线偏向另一侧,这一次望着床幔上的布穗子发呆。
“我为何气闷?”暮沉气定神闲地抬起一只手,捏住云斐的下巴帮他把视线矫正回来。
云斐无处可逃,只得跟着他的思路,“……因为你中了封朴子的药粉,故心绪大乱。”
“错。”暮沉摇摇头,“因为我见不得他对你那样笑,调戏你。我看了就生气。”
云斐:“……………………”
他是谁?金无匹吗?
我被调戏了?啊?
他理智地回答:“金无匹讲话的确有一些怪,但他应当有自己的理由……吧。”
可不是么,金无匹被骗财骗色骗灵力,不揪出那黑灯瞎火中一走了之的合欢宗骗子他怎么甘心?
“他那些话,姑且算是试探,还不至于上升到调戏吧。”云斐伸出手探了探暮沉的额头,温度也一如往常,“你这是怎么了,如此偏激?看来封朴子的药粉果然阴毒。”
暮沉越听面上的神情越阴沉,他手上力道加重了些,拇指碾过云斐的下唇。
良久,他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待事情完结,你恢复原身,我有话要对你讲。”
云斐有些吓着了,“你究竟想说什么,为何还要等,现在说不得么?”
咚咚。
门外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云斐从窗台上跳下来,勉强站在暮沉和墙的夹缝中间。他两只手捋过暮沉紧绷的肩膀,又捏着他的胳膊摇晃了一下子,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你有些不对劲,我看最好去打坐调理一下,我去开门,好不好?”
暮沉被他这么一揉一捏,顿时觉得心中松快多了,语气也软化下来,“好。”
他转身走向内间,坐在床榻上,依照云斐的吩咐开始调息。
云斐拉开门,“是你?”
门外的人没有出声,而是从身后拿出一物来,手腕轻动,随着他摇晃的动作,一阵泉水般畅快淋漓的叮叮咚咚声响起来。
金无匹平静地看着来开门的云斐,手持一个赤金铃铛,不发一言,有节律地摇晃着。铃铛脆生地打着节拍,里面的小坠子像长了魂儿,主动地撞击铜壁,一声一声,发出殷切的呼唤声。
随着这呼唤声,一直挂在云斐腰间伪装成一枚香囊的灵宠空间开始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