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不言而喻,但不管过了多久,都无法亲口说出。
司余香做了她人生中最大的一件错事,和她生母一样,她拿活人试香。
最初她利用自己的仆从,让他们在不经意间用了她制的香,时而心情愉悦大笑不止,时而内心悲伤不住落泪。
她会假装疑惑地问他们怎么了,他们说不知道,就是忽然心里十分欢快又忽然十分难过。
再后来,她给他爹用了自己制的香——沉睡香。
她觉得司父太累想让他多睡会,却每每让他错过早朝。他只能感慨自己老了,皇帝也特地下旨允许他不必再上早朝。
这一次,她试的是迷情香。
迷情香,用在勾栏瓦巷之地,是勾起人内心情欲的魔鬼。但量不宜过多,否则会致人昏迷。这是司余香也没有想到的副作用,后来迷情香还被一些姑娘们用作了防身用品。
那场宴会的后期,大殿里所有的客人和歌姬舞娘都失控了。
他们纠缠在一起,尽情交欢作乐,□□之声此起彼伏,司府一时成了最大的□□之地。
司余香最开始看着一对对男女开始情不自禁的抚摸对方时,心中十分欢悦,觉得自己的香制得很成功,可最后她却只是落荒而逃了。
这晚过后,那些客人,多是朝中达贵,颇为注重禁欲修身,经此一事懊悔不已,但又涉及颜面,相互之间达成约定都决口不许提。
消息自然瞒不过司父,他怒斥司余香,他第一次对司余香动了手,扇了她一巴掌,骂道:“混账东西!给我滚!”
司余香知道自己闯祸了,而且这祸不是一般的大,但制香成功的喜悦萦绕心中,她也就不甚在意了。
这件事之后,司父在朝中开始受到排挤,更有甚者几次三番奏言时暗喻此事,骂他养了个不知羞耻、以上犯下的“好”女儿。司父只是尴尬地笑笑,就其他事把话头引开。
后来,司府收到了一些信件,司父看了之后,面色惨白。
那些信上写了什么呢?
“皓齿蛾眉,伐性文斧”
“女色坏人,障圣道故”
......
这些征讨、辱骂、轻视、作践的文字是当真不顾及了往日情面。司父不敢相信这是在说他的女儿。
“世间才子怎么多作无用文字?”
而他又何尝不曾是“世间才子”呢?
后来,有人扒出来司余香就是余香楼里那位神秘的调香师。
因为官商不得勾结,因为司父的原因,他们从没有透露过司余香是余香楼香品的调香师。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都只知道有一位很厉害的调香师,但他究竟是何人,制香人不拿这当卖点,用香人便不会在意。
向皇帝奏言此事的人,是司父的一位好友,也参加了那次宴会。
这位好友怎么也无法释怀,他不敢相信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确实有受害者呀,却没有任何人受到惩罚。
在朝堂之上讽刺司父最多的也是他,最后他和几位大人商量,决定撕破脸面,向皇帝揭发此事。
后来不止涉及官商勾结,还牵连出司余香拿活人试香的事。
他们说,她不知羞耻、以上犯下、香中掺毒、枉顾人命。
所谓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司余香哪有什么老师,她只有一个父亲呀。
看着女儿被官吏抓走,不久便要处以刑罚,司父痛哭流涕。
他在朝堂上跪求皇帝开恩,自己愿替罪女受罚。
有落井下石者,有为他求情者。
皇帝怜他年迈只有一独女,终是赦免了司余香的死刑,但也罢黜了司父所有官职,让他带着家眷回家乡去。
有人说,皇帝私下里去监牢看过司余香,静默地站了好长时间。
即使离开了京城,也阻止不了司余香继续创作。
司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开始考虑司余香的婚事了。其实早就开始考虑了,可是她一心扑在香品上,硬是一直拖到现在。
他认真地找她谈心,她这样应付:
“女儿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爹爹不用为我担心,也不要总想着赶我走嘛,能陪在爹爹身边爹爹不开心?”
她还在司父面前撒娇呢,却说自己长大了。
后来司父真的是受不了了,彻底不谈此事了。
其实司父又怎会不明白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又有那户人家愿意要她呢?可他还是不放心呀,他只是想凭借自己以前在朝中的声望再试一试罢了。
可是呀,在一次嗜睡之后,司父就再也没有醒来了。
当仆从告诉她司大人安息时,她还在侍弄她的香料。
她瞬间失神,手中的香粉掉在地上,打翻了。她的眼泪也止不住了。她冲出屋子,趴在司父床边痛哭。司父安静的像睡着了一样,脸上没有一丝痛苦。
司父去世了之后,司余香发现,自己竟然再没有了亲人。那些表亲,和她之间紧密的连接是因为利益。
但人心实在叵测。
有人说,司父是被司余香气死的。司父本来可以正常功成告老,以他的德高望重死后被追封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有可能配享太庙。无想到最后却只是病死老屋,无人问津。
还有人说,司余香拿活人试香,司大人又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谁知道她有没有拿司大人试香呢,说不定司大人就是被司余香害死的呢。
服丧三年,她暂停了对新的香品配方的研制。
因为,不会有人再想着用她制的香了。